顧老頭過去,翻開任芷兒的眼睛看了看,用銀針紮進她肚子裏觀察了一會,又將她舌頭翻出來。
眾人看的心中異樣,忙回過頭去。
半晌,顧老頭突然開口道,“把三少夫人平時喝的藥拿過來!”
以前都是念繡給任芷兒熬藥,任瑜來了以後,便和桃子輪流熬藥,聞言,念繡先應了一聲,忙去取藥罐了。
今日早上念繡不知道任芷兒已經死了,還早早起來熬了藥,如今一口未喝,都在罐子裏。藥罐拿來,顧老頭聞了聞藥汁,心裏已經知曉,為了確定,又把藥汁倒掉,將藥渣取出來,一一查看。
此時滿屋子的人瞪眼看著,鴉雀無聲,唯有任瑜慢慢退到任夫人身後,渾身緊繃著,臉色漸漸蒼白。
她一開始沒想到念繡會懷疑有人害任芷兒,她順著話說下去,本想將事情引到蘇九身上,以為紀府為了息事寧人,會任她們家提要求,到時候她父母一定會讓她嫁進紀府來。
一切本是水到渠成,怎麼突然又冒出個大夫來,而且看上去,還頗有幾分本事。
任瑜在後麵偷眼瞧著,寬袖下手掌緩緩握緊。
“顧老,藥有問題?”紀餘弦見顧老頭查的仔細,淡聲問道。
眾人自然也很想知道,聽到他問,都等著顧老頭回話。
顧老搖了搖頭,“藥渣裏什麼都沒有!”
任瑜不動聲色的籲了口氣,就聽顧老又道,“但是藥有問題。”
紀餘弦蹙眉問道,“顧老何意?”
既然藥渣沒有問題,藥怎麼會有問題?
顧老又端起那晚已經涼透了的藥汁聞了聞,不急不緩的道,“這藥裏下了風茄子,為了怕人查出,是將風茄子風幹後碾成粉末攙在藥裏的。三少夫人本就是受了寒邪入肺,風茄子不但會加重病情,還會產生輕微的致幻作用,所以三少夫人才經常夢魘,難眠。而長久的夢魘,更是直接摧毀了三少夫人的身體和心智,導致她病重而亡!”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愣。
任夫人眼淚湧出,手中帕子一揮,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女兒,原來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芷兒,娘對不起你!”
“到底是誰害了你啊!娘親雖然無能,但就算拚了命也會為你報仇的!”
任瑜忙扶著她母親,哭泣勸道,“娘,您別傷心,害死姐姐的人一定會查出來的!”
說罷,目光幽怨的看向蘇九。
任夫人倒在任瑜肩膀上,哭天搶地的痛哭。
蘇九麵色不變,隻瞪著顧老頭,知道他話沒說完,偏偏吊人胃口,讓人胡亂的猜!
這老頭定是嫉恨之前她威脅他的事,故意這般。
紀餘弦握著她的手撓了撓她手心,讓她稍安勿躁。
二夫人掃了蘇九一眼,皺眉問道,“顧大夫,三少夫人真的是被毒死的?”
顧老頭搖了搖頭,“不,這藥下的不重,不會一下子讓人死掉,三少夫人的死是因為、”
他話音一頓,正大哭的任夫人果然停了下來,轉頭看過來。
顧老頭這才歎了一聲道,“三少夫人死在昨晚半夜,真正的死因是,被人捂了口鼻,窒息而死!”
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全部都愣了愣。
蘇九轉頭看向一臉驚愕的念繡,“三少夫人是半夜死的,你可曾看到我半夜來你們棠風院?”
念繡一怔,倏然抬頭看向蘇九,臉色虛白。
任瑜掃了念繡一眼,低著頭小聲道,“我聽說少夫人武功高強,能飛簷走壁,想必若要瞞著人進了棠風院也是沒人知道的。”
她聲音雖小,但卻能讓所有人都聽的清楚,眾人目光落在蘇九身上,又變的狐疑閃爍。
紀餘弦輕笑一聲,“夫人昨晚和我在一起,她半夜若出去,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可以為夫人作證,她昨晚從未離開過。”
紀餘弦說話了,其他人自是不敢有異議。
蘇九開口道,“既然三少夫人是窒息而死,說明是他殺,並不是是單純病死的,那就報官吧,讓官府來查,給三少夫人伸冤,也還我清白!”
任瑜一下子握緊了任夫人的衣袖,低聲道,“娘親,若是報官,仵作來了,是不是要將姐姐剖屍,好可怕!姐姐生前愛幹淨,定不願死後落個如此下場。”
任夫人也不想將事情鬧大,訕訕道,“不管怎麼樣,都是我們自家的事,報官做什麼?我們相信不是少夫人做的,這樣吧,既然芷兒已經死了,就讓瑜兒進府侍奉長公子,為公子生個一男半女,也算是完成了芷兒的心願,芷兒的事我們也不追究了!”
蘇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任夫人你心可真大!女兒剛剛不明不白的死了,馬上就放心的把另一個女兒嫁進來,你就不怕她也這麼死了!”
任夫人頓時一怔,麵上窘的通紅,訥訥說不出話來。
蘇九看向紀餘弦,“三少夫人畢竟是夫君的妾侍,夫君覺得該如何?”
紀餘弦邪肆的鳳眸透著冷厲,“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說罷冷喝一聲,“來人!”
錦楓立刻帶著幾個侍衛進門,“公子!”
“馬上搜查棠風院!”
“是!”
錦楓帶著下去。
眾人中,任瑜不動神色的轉頭看向桃子,桃子唇角微微一彎,輕輕搖頭。
任瑜放下心來,又裝作傷心的模樣低聲啜泣。
很快,錦楓帶著人回來,回稟道,“屬下帶人已經將棠風院都搜過,沒有任何可疑之物。”
站在院子裏的任家人見搜院子,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惶恐的進了屋子。
顧老頭驗完了屍體,沒他的事了,正在那看熱鬧,蘇九走過去,挑眉道,“顧老,出個主意吧!”
顧老頭哼了一聲,“又沒我的事,我出什麼主意!”
蘇九手指握的哢哢作響,淡聲笑道,“最近手癢的很,眼神也不太好,若是走錯了院子,打碎了什麼瓶瓶罐罐,顧老記得去和我夫君算錢。”
威脅他?
顧老頭吹胡子瞪眼的看著蘇九,半晌,氣哼哼的道,“風茄子稀有,隻有城南濟世藥堂和城東的回春記藥堂有賣,而且誰買的,買了多少都有記錄,去查吧!”
紀餘弦微微一彎唇角,“聽清楚了嗎?”
錦楓立刻應聲,“是,屬下馬上去查!”
蘇九拍了拍顧老的肩膀,“多謝了!”
顧老頭瞥她一眼,往外走,“行了,這次真沒我的事了,我走了!”
“顧老慢走!”紀餘弦淡淡道了一聲。
顧老頭哼了一聲,自他身邊走過時,低聲道,“那丫頭砸我一個瓶子,之前你幫我的忙就抵一個。”
紀餘弦無聲輕笑,“本公子一共幫顧老解決了十一樁桃花,所以,我夫人隨便砸!”
顧老頭一下子瞪大了眼,一甩袖子走了。
這一次桃子也不能像之前那般鎮定了,臉色惶白,藏身在任瑜後麵,緊張的等著。
這藥她已經買了半個月,藥鋪裏每天人來人往,那夥計不可能還記得她。
眾人焦急的等著,轉眼天色將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錦楓大步而入,
“回公子,少夫人,濟世藥堂的夥計說半月之前,的確有人去他們店裏買過風茄子,還特意讓夥計磨成了粉狀。”
紀餘弦淡淡點頭,“那夥計可還記得買藥之人長什麼樣子。”
錦楓道,“屬下怕他描述不清,所以直接將人帶來了!”
聞言,桃子頓時惶恐的抬頭,緊緊抓著任瑜的衣角。
任瑜也不免有些心慌,側了側身,將桃子擋在身後。
藥鋪的夥計被帶進來,先對著紀餘弦行了個禮,“小的見過長公子,見過各位夫人小姐!”
“半月前,有人向你買過車茄子,你可還記得?”紀餘弦問道。
夥計點頭,“記得、記得。這種藥有些大夫買了去治病用,平常人很少有人買,所以小的記得清楚。”
紀餘弦長眸在屋子裏一掃,淡聲道,“那你看看,這屋子裏的人,可有那日去你鋪子裏買藥的?”
“是!”小夥計身上帶著一股藥香,聞聲抬頭,一一在眾人麵上掃過,突然目光一頓,偏頭看了看藏在任瑜身後的桃子,立刻抬手一指,“就是她!是她跟小的買的藥!”
眾人都是一怔,誰也沒想到指出來的人竟是任家的丫鬟。
桃子一慌,忙向任瑜身後躲,“不、不是我,你認錯人了!”
紀餘弦聲音微冷,“你可看清楚了?”
小夥計立刻道,“小的絕沒有看錯,當時等著磨藥的功夫,小的還特意看了她幾眼。”
“你亂說!我是冤枉的!小姐,奴婢是冤枉的!”桃子使勁的搖著任瑜的手臂。
任瑜臉色驚慌的看著她,不斷的往任夫人身後躲。
任夫人不可置信的看著桃子,驚聲道,“怎麼、怎麼會是你?”
害任芷兒的人竟然是任家的人,這可有意思了。
二夫人眸光閃爍,一言不發,隻在幾人身上掃來掃去,最後落在一臉慌色的任瑜身上,目光一深,似是明白了什麼,不由得唇角勾了抹冷笑。
“帶她下去,打到招為止!”紀餘弦聲音不輕不重,卻讓人脊背生寒。
錦楓應聲,吩咐兩個護衛拖著桃子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