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被淋成落湯雞一般的玉瓏,然後齊齊轉頭看向蘇九。
玉瓏離蕭太後極近,所以蕭太後身上也被濺了不少的水,張著雙臂,亦是一臉震驚的看過來。
“玖兒,你在做什麼?”大夫人驚愕問道。
蘇九放下水盆,走過去,眾人自動後退讓了一條路出來。
她徑直走到玉瓏麵前,自她袖口出摸出一個火折子,似是虛驚一場的道,“方才我看到太子妃手裏捏著火折子,還以為她要點了這衣服呢,情急之下,才潑了水。是我太莽撞了,太子妃不要介意!”
玉瓏渾身濕淋淋的,頭發上還滴著水,勉強一笑,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不介意!”
眾人鬆了口氣,方要開口緩和一下氣氛,就聽蘇九奇怪的問道,“咦?太子妃袖口內裝個火折子做什麼,難不成、”
她語氣一頓,驚愕道,“難不成真的是要在太後身上放火吧!”
眾人頓時又都是一驚,紛紛醒過味來,轉頭看向玉瓏。
對啊,好端端的,她袖子裏揣一個火折子幹什麼?
玉瓏臉色蒼白,不知道是潑了一身水凍的,還是緊張的。
她幹笑一聲,“這火折子、是如姑姑給我的啊!”
掌事姑姑如意此時方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是,是,方才熏香爐滅了,太後讓奴婢去拿火折子,正好太子妃過來,就把火折子拿走了!”
蘇九眸光一深,唇角已經裂開抹歉然的笑,“真是對不住太子妃了,我看到你袖子裏有火折子,對著太後過去,一心急,沒多想就把水潑上去了!”
眾人都笑起來,“原來是誤會!”
“縣主也是為了太後!”
“看錯了,情有可原!”
氣氛緩和了幾分,宮女們忙上前將披風圍在玉瓏身上。
“你孩子,關心則亂也沒你這麼毛躁的,你看濺了太後一身水!”白靖柔笑瞥自己女兒一眼,佯怒道,“別仗著太後寵你就無法無天!”
“是我看錯了嘛!”蘇九乖巧輕笑。
蕭太後笑道,“不妨事,丫頭也是為了哀家,就是心急了些!”
“也就是太後您疼她!”白靖柔笑了一聲。
蘇九吐了吐舌,上前接過宮女手裏的帕子輕輕給蕭太後拂衣服上的水,笑道,“是玖兒不對,一時心急冤枉了太子妃,這衣服上都是水了,玖兒自罰,給太後去烘幹衣服!”
“不用,有宮人呢!”蕭太後目光慈和。
“太後您就讓她做吧,就當將功補過!”大夫人道。
“對,對!”蘇九將脫下來的衣服拿在手裏,笑道,“我保證還太後一件全新的衣服。”
“好,那你去吧,衣服不打緊,你自己別讓火燙著!”
“我有那麼笨嗎?”蘇九嬌嗔一聲。
周圍頓時又是一陣哄笑聲,唯有玉瓏站在一旁,半低著頭拭衣服上的水,目中幽光閃爍。
蘇九轉頭看向掌事姑姑,“如姑姑,烘衣房在哪?”
如姑姑忙道,“奴婢帶縣主過去!”
“勞煩姑姑!”
蘇九跟著如姑姑出了殿,眼尾看到玉瓏陰測測的目光看過來,蘇九眉梢微微一挑,抬步出了殿門。
烘衣服的房間在後殿,平時也做熏香用,中間點著一個火爐,上麵照著陶瓷的罩子,濕噠噠的衣服放在上麵很快就會幹,而且還會散發出清新的香氣。
裏麵有兩個宮侍正給蕭太後熏衣,蘇九進去,對著如姑姑道,“姑姑回去吧,我把衣服烘幹就拿過去。”
“縣主不必親自動手,讓宮人們做就可以!”如姑姑和藹笑道。
“我答應了太後,定然要親自來,好了,姑姑回吧!”
“那奴婢先告退了!”如姑姑福身退下。
等如姑姑一走,蘇九將殿內的兩個宮女也屏退,關上殿門,臉色頓時淡下來,將手裏的朝服平鋪在桌案上,拿了剪刀自裏麵找到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將縫線剪開。
剪開後,裏麵是上好的絲綿,並沒有硝石。
怎麼會沒有?
難道她猜錯了?
蘇九眉頭微皺,將衣服拿起來,放在鼻子下仔細聞了聞,沒錯,的確是硝石的味道,雖然非常的淡。
蘇九又將衣服剪開一些,這一次在縫隙了看到了極少的白色粉末,蘇九用手抿了一下,放在手裏輕撚,是硝石無異。
也就是說,這件衣服裏,的確被攙了硝石。
隻不過後來又被人將衣服的絲綿和硝石全部清洗換過了。
添加硝石的人,自然是玉瓏,她今日就是想用火折子把這件衣服點了,不管蕭太後會不會被燒傷,紀府謀殺蕭太後的罪名都坐實了!
這段日子她和紀餘弦來往親密,果然已經被玉瓏盯上了。
先是南宮碧,胡大炮,現在又是紀餘弦,玉瓏在她手上吃了幾次虧,開始轉向她身邊的人。
然而紀餘弦的勢力遠遠比玉瓏想象的要大,至少宮裏有紀餘弦的人,早已將陰謀化解。
蘇九眼底泛起森森冷意,帶著淩厲的殺氣。
把剪刀放起來,蘇九將衣服放在陶瓷的罩子上烤幹,片刻後喊門外的宮人進來。
她麵色已經恢複平常,笑道,“我方才不小心將衣服的內裏勾開了,請兩位小姐姐幫忙縫一下!”
兩個宮女受寵若驚,惶恐道,“縣主折煞奴婢了,奴婢這就縫!”
羽衣坊的絲線別處難尋,宮女隻好比對後找了相近的顏色,細細的縫好。
好在撕裂的口子很小,兩個宮女能在這裏侍奉手藝自然也不會查,很快縫好,看不出任何修補的痕跡。
蘇九滿意的看了看,“多謝了!”
“縣主客氣!”
蘇九賞了兩人銀子,抱著衣服往前殿走去。
回到前殿的時候玉瓏已經換了衣服,頭發也重新梳過,正端坐在椅子上同蕭太後說笑。
抬頭見蘇九進來,看過來的目光不由的便帶了冷意。
蘇九走過去,抿唇一笑,聲音無辜,“讓太子妃受委屈了,太子妃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玉瓏溫婉一笑。
“那就好!”蘇九道了一聲,把手裏的衣服遞給蕭太後,“太後看看沒有痕跡吧!”
掌櫃姑姑接過去,笑道,“沒有,和原來的一樣,還添了暖熱和香氣呢!”
蕭太後伸手摸了一下,道,“好,放起來吧。”
她話音一頓,看著如姑姑道,“你親自去放!”
“是!”如姑姑捧著衣服躬身退下。
玉瓏聽到蕭太後的話,眸光一涼,長袖下手掌緩緩握緊。
蕭太後已經懷疑了嗎?
眾人在福壽宮陪著蕭太後用過午膳後,不敢再打擾蕭太後午後休息,紛紛告退出來。
回蘇家的馬車上,大夫人將蘇九摟在懷裏,輕撫她墨發,聲音低沉,“那件衣服有什麼問題?”
她知道,蘇九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潑那盆水上去。
玉瓏袖子裏的火折子也不會那麼巧合。
街上的積雪還未化盡,馬車軋在上麵嘎吱嘎吱作響,蘇九眼中似也融了雪色,清寒冰冷,“玉瓏要對我身邊的人下手了,母親,我最近會調些人在護在你院子周圍,平時沒事,你暫時不要出門了!”
大夫人安撫的拍了一下她肩膀,“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蘇九頭埋在她懷裏,“母親,我真想一刀殺了她!”
她若還隻是玉壺山的伏龍幫幫主,還隻是蘇九,她一定會一刀宰了夏玉瓏,把她的心挖出來喂給山裏的狼!
說不定山裏的狼都會嫌她的心臭不肯吃!
“她不會得逞的!”大夫人沉聲道。
“是,我一定會讓她死的很難看!”蘇九堅定道。
玉瓏從福壽宮裏出來,被容貴妃叫去玉蘭宮。
一進內殿,容貴妃讓宮人退下,直接問道,“玉瓏,你如實告訴我,那件衣服怎麼回事?”
玉瓏猛然抬頭,“母妃懷疑什麼?”
“你在衣服裏做了手腳?你想做什麼?”容貴妃眉眼清冷。
玉瓏直直的看著容貴妃,沒有任何心虛和慌張,隻有似被人冤枉的悲涼,“母妃,難道你看不出來嗎?蘇九今日是故意的,故意要讓太後和母妃都懷疑臣妾!現在她果然得逞了,不隻母妃,連太後都已經懷疑臣妾!”
容貴妃眉頭微微一皺,目露思索。
“母妃想想,就算臣妾手裏有火折子,能做什麼?臣妾還能在太守身上點火嗎?臣妾不要命了?”玉瓏一派正氣凜然的道,“臣妾就算再才蠢笨,也不可能做這種引火燒身的事啊!”
容貴妃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她直覺認為蘇九覺不會無故那樣,恰好玉瓏袖子裏還有個火折子。
然而玉瓏也的確沒有理由去燒毀那件衣服。
衣服是羽衣坊做的,玉瓏唯一的可能就是因為蘇九想陷害紀府,可是燒了衣服又怎麼陷害?
“蘇九心思深沉,臣妾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已經在她手上吃了很對虧了,母妃還不信玉瓏嗎?”玉瓏眼圈微紅,委屈的道。
容貴妃歎了口氣,拿了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上還殘留的水澤,道,“也許是本宮多想了,蘇九她脾氣是驕縱了些,也的確是你之前對不起她,你多忍耐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