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笑瞥他一眼,上前敲門,大概是周圍的氛圍太祥和,聲音都不自覺的柔和下來,
“有人在嗎?”
很快,屋子裏走出來一老婦,隔著木門疑惑的看著蘇九兩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過路的,天晚了,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紀餘弦握住蘇九的手,溫和回道。
“哦!”老婦人立刻和藹一笑,回頭道,“老頭子,來客人了!”
“啊?”門裏走出來一老翁,頭發花白,似乎耳朵不太好,抬眼看過來,歪著頭看了一眼,才笑道,“原來是來人了,快請進!”
說話的功夫,老婦人已經給蘇九兩人開了門,慈和笑道,“兩位請進!”
“叨擾了!”紀餘弦將馬栓在門外,帶著蘇九進院,淺笑點頭。
老婦兩人熱情的把蘇九和紀餘弦迎進屋子裏去,外麵的木棚裏正燒飯,騰騰冒著煙氣。
屋子裏布置的很簡單,中間一張古舊斑駁的木桌,東牆下是一木台,上麵放著茶碗、茶葉、油燈等物。
屋子裏雖然簡陋,卻收拾的很幹淨,桌子上一塵不染。
“我們這裏很少有人來,兩位是迷路了吧!”老婦給蘇九兩人一邊倒茶一邊笑問。
蘇九看了紀餘弦一眼,笑了笑,沒說話,隻溫聲道謝。
老翁把放在長凳上的旱煙袋拿起來,笑道,“兩位趕路一定還沒吃飯,正好鍋裏坐著飯,你們聊著,我去再添把柴!”
“我去吧!”老婦道。
“不用,你陪兩個孩子坐著,我一個人就行!”老翁回頭道了一聲,彎腰負手出了門。
看的出老兩口即便到了現在的年紀,感情依舊很好。
大概避世很多年,老婦很不習慣和外人接觸,給蘇九兩人倒了茶,就去院子裏了。
老翁坐在木棚裏燒柴,老婦端著盛雞食的盆子,走到柵欄旁用木棍敲了敲,正在林子裏覓食的母雞頓時飛一般的跑進院子裏,圍在盆子周圍,咯咯直叫。
此時一隻大黃狗跑進來,嘴裏叼著一隻兔子,老翁立刻起身出去,笑道,“你這是知道今日來客人了!”
大黃狗歡快的搖著尾巴邀功。
老婦走過來,道,“我去把這兔子宰殺幹淨,正好燉了給客人吃!”
老翁忙攔下,“別,水涼,還是我去吧!”
“那我給你倒水!”
“好!”
兩人說笑著,去院子外忙碌了,大黃狗守護的趴在一邊。
蘇九端著茶,斜著身子靠在門框上,看著小院,老夫婦,黃狗,母雞,隻覺一切都那麼安詳。
紀餘弦自身後抱住她腰身,笑道,“看什麼呢?”
“紀餘弦,我們老了以後,也會這樣嗎?”蘇九歪著頭問道,眸子裏光芒瀲灩。
紀餘弦目光暗了一下,輕吻她臉頰,“會的!”
“那到時候我們也在山裏蓋幾間茅草屋,養一隻狗,再養很多小雞,鴨子。”蘇九笑容純淨。
早晨被雞鳴和鳥叫聲吵醒,起來後一起做早飯,然後帶著狗去山裏散步。
日出而作,如落而息,從此不怕天荒地老,不怕生老病死。
因為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們分離。
“好,都聽你的!”男人聲音含笑寵溺。
……
又燉了兔子肉,所以吃飯的時間便晚了一些,老夫婦很抱歉,
“兩位餓了吧,山裏沒什麼好東西,兩位貴人將就吃些!”
桌子中間是一盆酥爛濃香的兔肉,和幾個山裏晾曬的野菜炒的豆幹,看上去色味俱全,絲毫不比城裏酒樓的廚子做的差。
“好香!”蘇九聞了一下,真心讚道。
“兩位別嫌棄就好!”老夫婦和藹可親,又不過分的熱情,讓人十分舒服。
米是粗米,和紀餘弦平時吃的相差甚多,他吃的慢條斯理,卻沒有任何看上去難以下咽的表情,一邊吃一邊給蘇九夾肉剔骨,看她吃的急,又停下給她順了順背,
“沒人跟你搶,慢點吃!”
蘇九吃的滿嘴是油,“真的太好吃了,比清心樓做的還好!”
“粗茶淡飯,姑娘喜歡就多吃點!”老婦人見蘇九喜歡,高興的把肉盆往她麵前推了推。
“你們也吃啊!”蘇九嘴裏塞著一大口米飯,含糊的說道。
似許久沒看到蘇九這樣高興了,紀餘弦也不由的唇角輕輕抿了抹笑。
吃過晚飯,老婦領著兩人進了西屋,將桌子上的油燈點亮,麵容慈祥,“床雖然舊了些,但被褥都是新的,兩位貴客趕了一天路一定累了,外麵燒的有熱水,兩位洗洗早點休息!”
“多謝,真是麻煩了!”蘇九笑道。
“沒有,咱們這裏很久不來外人,見到你們,我和老頭子都很高興!”老婦人靦腆的笑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蘇九回身將褥子鋪好,紀餘弦出去,很快回來,懶腰將她抱起,放在床邊上。
男人單膝跪在床下,伸手給她脫靴子。
手邊放著剛打來還冒著熱氣的洗腳水。
“別!”蘇九下意識的把腳往回一抽。
“自己夫君,害羞什麼?”紀餘弦抬頭,如畫的俊顏,溫潤輕笑。
說著握住她的雙腳,脫了鞋襪,試了水溫後,把她雙腳放在水盆裏。
男人半彎著身,紅袍在腳下鋪散,燈影下,墨發如緞,側顏精致,神態認真,一下下揉按著她纖細柔嫩的雙腳,沒有刻意的屈尊降貴,仿佛是一件很平常自然的事情,做的坦然。
蘇九看著男人,心頭如山中的月光一般柔軟。
院子裏大黃狗大概聽到了什麼動靜,對著大山一陣狂吠,驚的母雞咯咯直叫,隔壁東屋裏,老夫婦不知道在聊什麼,低低私語中夾著歡笑。
山裏的夜那樣熱鬧,又那樣安靜。
一輪半圓的清月掛在山頭,將山裏的一切撒了一層如紗朦朧的清輝。
夜漸漸深了,院子裏的黃狗和母雞都靜下來,老夫婦也已經熄燈休息,深山陷入沉睡。
蘇九躺在紀餘弦懷裏,看著窗外清透的月色,一雙眸子藏著星光點點,瀲灩生輝。
紀餘弦用被子將少女裹緊,撫著她墨發,低聲問道,“冷嗎?”
還在正月裏,山中清寒,入了夜,更是風冷刺骨。
蘇九搖了搖頭,聲音柔軟,有些撒嬌的道,“紀餘弦,這裏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那我們也在這裏蓋一處房子,想住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紀餘弦低聲道。
蘇九笑了笑,沒搭話。
“我是認真的!”紀餘弦挑著她下巴笑道。
“那紀府呢?伏龍幫呢?”蘇九嗤笑問道。
“都不管了!”紀餘弦俯身在她眉心親了親。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陪著她多久,隻想每一日都看到她開心。
“等事情都了了,我們就來!”蘇九道。
紀餘弦淡淡一笑,“好!”
“玖兒!”
片刻的沉默後,紀餘弦突然淡聲開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紀府就是你的。但我希望紀府是你的後盾,卻不會成為你的束縛,你可以自由自在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明白嗎?”
蘇九皺眉抬頭,“你要去哪兒?”
“哪裏也不去,隻是假如!”紀餘弦低頭撫著她眉眼,眸光幽深。
蘇九心裏突然有些慌,緊緊抱住他腰身,“紀餘弦,不許有假如,更不許你離開我!”
“嗯,不離開!”紀餘弦俯身下去,安撫的吻著她,極盡溫柔。
蘇九心頭的慌仍舊未能完全消去,捧著他的臉深吻,眸底滑過一抹羞澀,低低問道,“紀餘弦,你要我嗎?今晚!”
幽暗的月影下,男人鳳眸中黑潮翻湧,又竭盡全力的按下去,抱著她笑道,“這裏怎麼行?我們的洞房,要讓夫人舒舒服服的。”
蘇九目光窘迫,悶聲嘀咕,“不要算了,以後你想要,我還不給了呢!”
紀餘弦輕笑,隻更用力的抱住她。
困頓漸漸襲來,蘇九在男人懷裏進入夢鄉,夢裏紀餘弦坐在她身後,耳邊清風鳥鳴,一切都美好的讓人迷醉不願再醒來。
月影已經升上正空,聽著懷裏少女均勻的呼吸聲,紀餘弦緩緩睜開一雙長眸,輕輕吻著她,像是世間極寶。
他如何不想要她,發了瘋的想,可是、
他現在不可以了!
也許某一日他睡夢中就再不會醒來,他不能自私的要了她,又將她拋下!
沒有他,她還可以有更廣闊的餘生。
男人精致的容顏微白,閉上眼睛,極柔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如夜色輕拂過她的夢。
次日蘇九起床後,在枕下放了一百兩銀子。
老夫婦遠離塵世,也許用不到這種俗物,但總算他們的一片心意。
吃過早飯後,和老翁夫婦道別,蘇九和紀餘弦騎馬繼續上路。
晌午的時候,兩人到了一個山下的小鎮子上,看著鎮子的街頭,蘇九覺得有些熟悉,直到看到了那間麵館,才恍然想起來。
兩人進去,小麵館裏生意還不錯,桌子幾乎都已經占滿了。
蘇九在靠裏的位置找到一張空桌,和紀餘弦坐下。
小姑娘走過來,臉上稚氣未脫,奶聲奶氣的問道,“客人吃什麼?”
蘇九捏了一下她的臉,笑道,“去告訴你娘親,我們要兩碗麵,一疊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