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著禦書房而來,一宮人道,“快去稟告皇上,豫王妃薨了!”
豫王妃自從上次出了醜事以後,受了風寒一直纏綿在榻,熬了幾個月,終還是沒熬過這個春天。
雖然蕭琰被削了親王位,但豫王妃畢竟還是皇家人,死了也算是一件大事。
玉瓏看著宮人匆匆進去稟告,眸光一轉,快步往宮外走。
也許,她還能為自己和雲南王府爭取最後一次!
從宮裏出來,玉瓏讓人趕著車去了豫王府。
豫王府剛死了王妃正慌亂中,玉瓏一進去就聽到豫王蕭琰嚎啕大哭,哭聲淒厲,絲毫不像是偽裝的。
豫王妃對蕭琰經常毆打辱罵,絲毫沒有把他當做自己夫君一樣尊重,在外與不止一個男人私通,成為整個盛京,甚至皇族的笑話,即便這樣,蕭琰還是把她當寶一樣的供著,死了以後傷心欲絕,讓人不知是歎他傻,還是歎他癡?
為何癡情種都生在了皇家?
偏偏一片癡情又都所托非人,最後不得善終!
玉瓏冷笑一聲,抬步走進去。
一個時辰後,玉瓏走出豫王府,心裏仍舊慌亂無主,突然問道,“紀府長公子如今在哪兒?”
身邊人低頭道,“紀長公子說是去靖州,但屬下查到他似往崇州的方向去了。”
玉瓏眉頭緊鎖,思忖片刻道,“馬上給紀長公子傳話過去,就說雲南王府已敗,我被皇上休回王府,皇上將蘇九強行留在宮中。”
“是,屬下馬上去辦!”
那人無聲退下,幾個掠身消失。
這邊胡大炮和夏桓進去後,回稟了滇南的情況。
他帶去二十萬大軍,幾乎沒有損失便平複了滇南,如今副將李斌率十萬大軍駐守在滇南,隻等朝廷派官員去駐守接管。
滇南已定!
蕭冽已提前得到胡大炮在滇南大捷的情報,此時聽了胡大炮了詳細情況,更是高興,嘉獎一番後,立刻讓宮侍擬旨:
滇南守將劉鋒意欲謀逆,雲南王府不查,撤去藩王之位,朝廷收回雲南王府一切特權,和滇南的管製權利。
其子夏桓平叛有功,承襲夏蒼爵位,為雲南王,隻是再無屬地和兵馬。
太子妃夏玉瓏坑害皇嗣,心思歹毒,被休回王府,削其郡主爵位,貶為庶民。
另外便是對胡大炮的封賞。
聖旨擬好,隻等明日上朝後昭告天下!
夏桓明白,不管是蘇九還是蕭冽,因為他的緣故,並沒有對雲南王府趕盡殺絕,至少將謀反的罪名按在了劉鋒的頭上,隻給夏蒼一個不查之罪!
這是給雲南王府留了一線生路,也給他留了後路。
夏桓俯身叩拜謝恩!
讓胡大炮先退下,蕭冽單獨將夏桓留下。
“夏世子,並不是朕不念舊情,雲南王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玉瓏嫁入皇室,豈止是為了止幹戈!”蕭冽一身深紫色繡暗紋錦袍,氣質尊貴,緩緩道。
夏桓單膝跪在地上,淡聲道,“是,微臣明白!”
“這一次,朕給雲南王府留了後路,不再追究雲南王私下聯絡南疆六部,欲謀逆不軌之事。夏世子回去之後,告訴你父親,朕撤藩,卻留了雲南王府的爵位,讓他在盛京頤養天年,已經是最大的寬恕,不要再執迷不悟!”
“是!”
“朕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阿九,所以,朕也不會虧待你!”
夏桓緩緩抬頭,“微臣為了老大是本分,不需要皇上感激!”
蕭冽薄唇淡抿,一雙墨眸黑不見底,“夏世子,在某些方麵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但是你又比朕幸運,畢竟你還可以親人朋友的名義留在她身邊,希望夏世子一直都能這樣默默守護她。”
夏桓低著頭,默然不語。
“好了,夏世子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
從宮裏出來,宮門外胡大炮還在等著他,麵色沉重的回頭望過來,“皇上留下你說了什麼?”
夏桓俊臉微淡,緩緩搖頭。
“你去哪兒?”胡大炮問道。
“回王府!”夏桓淡聲道。
“我看你今日還是不要回去了!”胡大炮擔心道。
雲南王肯定也已經得到了消息,回去後還不知道怎麼跟夏桓算賬。
“不,有些事情我總要去麵對,逃避不了!”夏桓回頭勾唇一笑,“放心吧,他不會殺了我的!”
應該不會吧!誰知道呢?他這個兒子在他心裏未必比的上滇南重要!
夕陽將落,照在宮門的琉璃瓦上,在男子俊逸的麵孔上灑下一片淡淡的金色,男子眉宇落拓,俊秀挺拔,再不見當年的少年稚氣。
那個跟在蘇九身後上躥下跳的小尾巴,終是隨著歲月流逝,再也不會回來了。
胡大炮突然心生酸楚,緩緩點頭,
“好,自己保重!”
“趕緊回家看你媳婦去吧!”夏桓笑了一聲,轉身上馬而去。
夏桓回到王府的時候,正是傍晚,平日這個時候下人準備晚飯,進進出出,十分熱鬧,而今日,下人們行走匆匆,皆屏聲低頭,氣氛壓抑,一片死寂。
夏桓進了內院,已有下人等在那,低聲道,“世子,王爺讓您回來後立刻去書房!”
夏桓淡淡點頭,抬步往書房而去。
推門進去,夏蒼負手而立,看著窗外。
暮色透窗而入,將他的頭發全部染白,麵色發灰,一雙精目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身體微微佝僂,似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兩人誰也不出聲,就這樣站了許久,直到夜色一點點降臨,屋內漆黑一片。
站在窗前的身影突然轉身,手按在桌案上,身後書架緩緩向後打開。
書架後是一個小小的暗室,被布置成了祠堂,供奉著雲南王府的列祖列宗。
夏蒼緩步走進去,聲音微啞,“你也進來!”
夏桓跟著進去。
“跪下!”夏蒼負手看著那些牌位,冷冷道了一聲。
夏桓一言不發,雙膝一彎跪下去。
“逆子夏桓,欺師滅祖,大逆不道,不孝子孫夏蒼在此,今日當著列祖列宗將他打死,以慰祖靈!”
夏蒼說完,轉頭看向夏桓,
“你可有話說?”
“無話可說!”
“好!”夏蒼聲音悲愴的道了一聲,自旁邊拿起兩指粗的皮鞭,緩緩回頭,抬手揚鞭,猛的向著夏桓的身上抽去。
“啪”
一聲重響,顫動如雷。
夏桓後背的衣服立刻被打裂,血肉跟著鞭子飛濺而出,他身子隻顫了顫,脊背挺直,一聲不吭。
“啪!”
“啪!”
夏蒼麵無表情,用了狠力,一下下對著夏桓身上抽過去。
昏暗的死寂中,隻聽到一聲聲鞭子打在肉上的悶響,震撼人心,毛骨悚然,血腥氣漸漸在暗室中散開,在黑夜中彌漫。
夏桓筆直的跪在那,渾身鮮血淋漓,鞭痕累累,卻死死咬住牙不吭聲,不求饒,不辯解!
“桓兒!”
一聲摧心的驚呼傳來,雲南王妃闖進來,撲身在夏桓身上,“桓兒!”
“噗”夏桓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向一邊倒去。
王妃抱住他,看著他血肉模糊的後背,刹那間淚如雨下,抬頭滿目恨意的盯著夏蒼,“你之前就差點把他打死,現在還要再讓他死一次嗎?把骨肉之親,父子之情全部打斷了,你是不是就滿意了?”
夏蒼氣喘籲籲的用皮鞭指著夏桓,“這個逆子,勾結朝廷,毀我雲南王府,我今日就是要把他打死!”
“桓兒是我生的,你不如把我們一起都打死吧!”王妃緊緊抱住夏桓,痛哭流涕。
“你給老夫讓開!”夏蒼雙目血紅,嘶聲喊道。
“我不讓!當年是你弄丟我的桓兒,十二年我才把他找回來,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再丟下我的兒子!對你來說,屬地和爵位也許更重要,但是對我來說,桓兒和玉瓏才是最重要的!玉瓏已經被你毀了,你還要再毀了我的兒子嗎?”王妃滿麵淚痕,泣血痛訴。
“那是雲南王府幾百年的基業!”夏蒼嘶聲喊道。
“朝廷早有撤藩之意,你卻一意孤行,要和朝廷做對。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滇南和朝廷為敵,戰亂一起,那滇南百姓將再無寧日!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滇南,為了滇南的百姓,可是你做的事,全部都是為了你的野心和私心!”
夏蒼目光一震,指著王妃道,“你閉嘴!為了維護這個逆子,你怎麼可以這般汙蔑我?”
“我說錯了嗎?你要玉瓏嫁給皇上,可是你明知道皇上根本不愛玉瓏,你為她想過嗎?你想過她的後路嗎?皇上甚至已經對玉瓏產生了恨意,你仍舊一意孤行!現在你把怒火都發泄在桓兒身上,可在我看來,反而是桓兒救了雲南王府!”王妃冷冷的仰頭看著夏蒼,“今日我護定了桓兒,你若傷他,就踏著我的屍體過去吧!”
“你竟然說是我害了瓏兒,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害她?”夏蒼顫聲道。
“別人不知,可我同你夫妻幾十年,怎麼會不了解你?你要玉瓏嫁入皇家,真的隻是為了不讓朝廷撤藩嗎?如今反噬其身,害了瓏兒,仍舊執迷不悟!難道真的要我們雲南王府家破人亡,你才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