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十八歲,畢竟在大房背後追隨的漫長時日裏,她將那短短一年的光陰反複咀嚼了無數遍。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隻不願屈服的白鵝,更何況大房那樣的之驕子。
第一次看完崔明煙的白鵝之死後,崔玉才知道他那晚上是偷跑出來的。他摸底考試門門交白卷,總分合計是零蛋,排名全年級最末。成績單剛亮出來,便被老爸給揍了。脖子上的傷在明處,後背、屁股和大腿上淤青了一片,也虧得他能忍,在劇院堅持了全場。
回別墅後,白女士已經在等待,大房二話沒跟她回家。崔玉有些擔心,他卻滿不在乎,背影生生走出些白鵝的決絕來。
她想來想去,找秦老師要了趙子銘和元書昀的電話,約他們出來聊了聊。
“大房以前叫白林的。”趙子銘沒什麼好隱瞞的,直接了。
“今年才剛改回來房白林。”元書昀也開口了。
白家兩姐弟,白女士還有個弟弟,一位非常優秀的戰鬥機飛行員,家裏所有人為他驕傲。妒英才,白舅舅在一次試驗飛行中因事故喪生,當時僅二十二歲。他不幸遇難的消息傳來,白女士正臨產,受了驚嚇後早產,生下大房。更糟糕的是,白家有個快九十歲的老太爺,剛知道消息整個人就不行了。
也是為了安慰,也是為了表現,大房的父親便主動提議讓他隨白家姓。
白林,從母姓,命裏缺點木所以名字上給填了兩分。
從出生起六個月,大房在白家生活,長到十八歲。
“那為什麼又改回來了?”崔玉有點不明白。
趙子銘清了清嗓子,想吐槽的意思。元書昀接了話,“是白家的爺爺臨死的時候主動提的,大房其實很不願意。可他是房家的獨生子,唯一繼承人,再加上眼見著房家越來越好。白爺爺擔心後麵生出事端,所以留遺言把問題解決了。”
“他爸好能幹的,但是脾氣不好,喜歡打人咧。”趙子銘搖頭,“好幾次把他揍得死慘,背上的皮沒一點是好的,看了都嚇人。”
“生的時候沒問過他的意見,隨母姓沒征得他同意,連最後改回去也是大人自己決定了。”元書昀笑了一下,“當然會不滿意。”
“你看著吧,這才開頭呢,以後肯定鬧得更凶。”趙子銘打包票,“老子教訓兒子,又要給兒子安排前程。大學出國讀是肯定的,但是絕壁要在出國前把兒子打服了。還好我爸雖然事兒逼,沒那麼凶殘,不然我也要造|反啦。”
“得好像你沒造一樣。”元書昀眨眼,“總之,大房現在肯定是被全方位看管起來的。咱們和他算是一夥的,不會打報告。白阿姨想全方麵掌握他的情況,把你請進別墅來,用迂回的手段主要不想太激烈引起他反感。可我們都知道你來是幹啥的,崔玉,你以後願意跟著他就跟,但是別逼太緊了。”
崔玉不知有錢人家裏有那樣多的事情,李婉平時隻談各種新鮮有趣的,絕口不提這些。她隻好道,“我媽讓我來是讀書,主要看中課綱補課老師的便宜,沒讓我幹別的。”
很奇妙,那次談話後幾人莫名親近的幾分,兩人偶爾順口也會叫一聲老崔。
崔玉迷迷糊糊,夢境叢生,本能地將原因歸結在大房身上。若不是他發瘋跑來找她,又幹出強吻這種事情,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想起過去?怎麼可能再回憶他是如何將自己對雙親的掙紮和反抗寄托在崔明煙身上?
從來,靈魂的共鳴最令人神魂顛倒。
她猛然睜開眼睛,車已經停下來了。她眨了好幾次眼才看清楚外麵,熟悉的陳舊老街,圍牆裏白色的別墅樓,走過許多次的巷子,偷買過無數包愛喜的雜貨店。
分明是兩人最開始認識時所住的房家別宅所在的街區,怎麼跑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