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慶仁笑笑,正準備離開,馬茹芬竟一下躥到他身後,拉著他的衣衫怎麼也不放手,目光越過他的肩頭怯怯地看向白天朗,嘴裏咕噥道:“若昭救我,他是壞人,他想讓醫生殺死我!打針好疼啊,我不要死!”
聽著馬茹芬顛三倒四的言語,再看看她的病號衣服,季慶仁知道她大概是個精神異常的病人,看白天朗一臉歉意,他還是大度地笑笑。
“對不起,對不起。”白天朗趕緊上前拉走馬茹芬,馬茹芬掙紮著,回頭看季慶仁,“若昭救我啊!”
若昭是誰?季慶仁一頭霧水但也隻能聳聳肩,繼而邁步離開。
劉凝波一覺醒來的時候,日上三竿。“藍家小築”白天不營業,顯得分外靜謐。閣樓的桌子上壓著一張紙條,是付小日寫的:凝波姐,我去上班了,給你熬了粥,一定要吃,吃完繼續睡,等我晚上回來,千萬不能跑走,不然再也不和你說話。署名處,畫了個蹩腳的太陽。
劉凝波笑了,或許因為體質太虛弱,一個簡單的微笑的動作也引起一陣暈眩。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看見了桌子上放著的一碗白粥,碟子裏還有炒好的雞蛋。劉凝波咽了咽口水,便坐下來狼吞虎咽。吃著吃著,眼前就晃過在八尺門18號方逸偉為她熬白粥的情景,他給她炒辣辣的鹹菜配稀飯,端到床邊親手喂她吃。一切竟似在夢裏,讓她不禁懷疑那美好的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於是眼淚再也止不住撲簌簌往下掉去。
那一場婚姻沒有愛情是劫數,這一場婚姻有愛情,卻為什麼還是劫數?劉凝波開始失聲痛哭。
付小日坐在值班室裏一直心神不寧著,手頭上有通知不完的會議,電話一個接一個,他嘴裏一直念念有詞,那些重複數十遍的通知像咒語都快把他念暈了,好不容易逮著一個空隙,他趕緊起身倒水,再不喝點水,他的喉嚨都要燒起來了。忽見方逸偉從樓梯上下來,他趕緊扔了手裏的水杯衝出辦公室。
“逸偉,逸偉,你等等!”
方逸偉神色凝重,不解地看著他。
“這麼大的黑眼圈,昨夜沒睡好啊?”付小日盯著方逸偉。
方逸偉賞給他一個無奈的笑容,“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忙著呢!”
“再忙也得聽我把話說完。”
付小日正要同方逸偉說說劉凝波的事情,還沒張口,就聽樓下有人喚方逸偉,“楊秘書快點,車不等人啊!”
“哦,來了來了,”方逸偉蹙著眉頭顯得異常煩躁,他同付小日說道,“日,乖乖的,好好工作,別添亂啊,哥要趕去會場!”方逸偉說著就往樓下跑,三步並作兩步,健步如飛。
付小日隻能幹嚎:“逸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彙報!”
“回頭再聽你廢話吧!”方逸偉撂下這句話,人早就沒了蹤影。付小日隻好悻悻然回辦公室繼續煙熏火燎地打電話。
方逸偉下了樓,卻見向思明站在大院圍牆邊衝他招手,而他的頂頭科長正坐在一輛小車裏也衝他揮手,“楊秘書,快點去會場。”
方逸偉顧不得向思明,一頭鑽進車子。向思明看著車子快速駛出大院,隻能幹著急跺腳,嘴裏喃喃自語道:“臭小子,居然不理人,要不是為了我的寶貝女兒,我才懶得理你。”
季小亭把自己鎖在小洋樓裏,恁季慶仁在門外怎麼敲門,他就是不開。他生父親的氣,父親不僅招來了警察,還當場打死了康浩。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自己跟前猝然倒地,他忘不了康浩死時血淋淋的慘狀和到死都不能閉上的眼睛,他恨他,恨他背叛了友情。門外傳來劇烈的撞擊聲,季小亭一下從床上跳起來,“爸,你在幹嗎?”
“你這個逆子,你不開門是嗎?我讓人把門砍進去!”季慶仁咆哮著,話音剛落,門上就出現了一個大洞,大洞裏伸進一隻手握住門把一轉,門開了。季慶仁像一尊塑像立在門框裏,他揮一揮手,拿著工具的工人便低頭退下了。
“死了爹也不會把眼睛哭成這樣吧?”季慶仁怒衝衝地走進房間,往藤椅上一坐。早有工人沏了茶端上來給他,他呷了一口茶,將茶杯往玻璃茶幾上一擲,瓷器碰撞玻璃,清脆地一聲響,季小亭嚇了一跳。他愣愣地看著季慶仁,父親就像舊式家族裏霸道而不講理的家長,不怒而威,令人不自覺就生出畏懼的心理。
“你媳婦昨晚上給你生了倆兒子。”季慶仁正色道。
季小亭垂著頭,咕噥道:“又沒有血緣關係,有什麼好高興的?”
“你還說?”季慶仁抄起茶杯就要砸過去,見季小亭一副窩囊樣又忍了,道,“瞧你那點出息,沒有血緣關係,你不滿啊?還不是怪你自己不爭氣,你要是不患那個病症,你爹我用得著這樣嗎?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這兩個孩子姓季,從今往後你記清楚了,這兩個孩子就是你的親生兒子,是我們季家的血脈,你不得在任何人麵前提起孩子和我們季家沒有血緣關係的事情,你不嫌丟臉,你爹我還嫌丟臉呢!”季慶仁劈裏啪啦教訓了一番,季小亭隻能悶頭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