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作別(1 / 3)

“其實你不必這樣大費周章,你是怕我會對不起凝波,才設計了這一樁陷阱讓冰兒跳嗎?你實在是多餘了,我怎麼可能和向冰兒結婚呢?我的心靈一直放著凝波,這輩子我是不會再接受其他人的。”司徒月已經走到方逸偉身邊坐下,聽見靜謐的月色裏,方逸偉淡淡的訴說。也是在今時今夜,方逸偉才陡然明白林亦風接近向冰兒的原因,原來他是司徒月複仇的工具。

此時此刻,司徒月心緒複雜,她這算是複仇了嗎?

“你的嘴巴連你自己都欺騙了吧?”司徒月冷笑著。

“司徒月,為什麼一直對我誤解這麼深?冰兒出了車禍,我一直陪著她做雙腳複健,是為了要拿回這座院子,八尺門18號由法院劃入拍賣流程,向思明買下了它,我隻想把它拿回來,因為這是凝波的房子,我是不得已才答應向思明的條件的。”

方逸偉道出各中隱情,司徒月不由暗暗吃驚,但她麵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淡淡道:“凝波活著的時候,你都堂而皇之讓向冰兒住進這座院子,現在又何必給自己漂白呢?”

方逸偉又驚又急,“司徒月,這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你怎麼會知道向冰兒曾來八尺門18號住過,我一直想問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司徒月沒好氣。

方逸偉歎口氣,道:“今夜我非得把這件事情說清楚不可,我不能再讓你這麼誤會下去,這樣對我不公平。那一段時間,凝波離家出走了,我找不到她,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在酒吧遇到向冰兒,她隨我回到八尺門18號,但是我沒有讓她進門,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打開客廳的門,發現向冰兒居然在門外坐了一夜,我正要趕她走的時候,自己就暈倒了。醒來的時候,向冰兒告訴我我病了,發了高燒,她便留在家裏照顧我,我將她趕走,她不肯,執意要給我熬粥,結果腳被白粥燙了,我送她去醫院,把她交給向行長。事情的經過就這麼簡單,我對向冰兒從來沒有做出對不起你凝波姐的事情,我可以對天發誓!”方逸偉已經向著青天明月伸出三根手指。

司徒月連忙抓住他的手,傷心地哭了起來:“豈止我誤會?凝波也誤會你了?”她趴在方逸偉膝上昏天黑地地哭起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既為凝波感到高興,又為凝波感到悲哀,凝波或許到死都不知道她誤會了方逸偉,她帶著對他的一腔憂憤憤然投湖。今時今夜,聽方逸偉訴說其中曲折,司徒月真是哭得肝腸寸斷。

“司徒月,別難過,若你是因為報複向冰兒的手段太過絕情和陰狠而感到難過,那我希望你不要太過自責,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無可挽回……”

“不!”司徒月一下抬起頭來,她打斷了方逸偉的話,目光依舊犀利和決絕,“就算向冰兒沒有給凝波添這麼多的堵,單憑若昭的死,我媽媽的死,我對她的報複也絕不足以抵消她犯下的罪孽!她欠了我兩條命,今天,我隻不過還給她一些羞辱,相比若昭和媽媽的死,這又算得了什麼?”

見方逸偉欲言又止,幽情愁緒,司徒月緩和了聲調道:“你一定想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和向冰兒的事情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向冰兒領著方逸偉出了八尺門18號,上了路虎,一路奔季公館而去。將方逸偉安置在書房,司徒月將肖家小別墅裏帶出來的那本劉凝波的手寫日記攤在方逸偉案前,“好好看看吧!凝波比我們每個人都活得苦,活得累,我們至少無論多苦多累,都沒有放棄求生的念頭,而她卻選擇投湖自盡,她的絕望是我們無法了解的。”司徒月將方逸偉一個人留在書房,自己則離開了季公館。她是準備找林亦風去。

一出季公館的大門,就見林亦風期期艾艾站在一盞路燈下。兩相對望,兩個人的目光裏都充滿灰心喪氣。今夜,在複仇成功的今夜,他們卻無法興高采烈地慶賀,是他們太過善良,不習慣惡人的生活方式嗎?

“謝謝你,也……對不起……”司徒月的心緒一團亂麻般複雜,她的眼裏閃爍著淚光,喉嚨眼就像梗了個碩大的雞蛋,令她連呼吸都會牽引神經的疼痛。

林亦風淒然地搖搖頭,“我自願的,如果有罪,讓我一個人接受報應就好。”路燈昏黃的燈光投在林亦風的臉上,產生分外憂傷的暈。

司徒月的心像被誰一拳一拳狠狠錘擊著,痛卻又說不出來。

“小林哥,你為了我開罪了向思明,在這座城市你是待不下去的了,明天我會給你送一些錢過去,你帶著林媽媽離開這裏,到別處生活去吧!”司徒月望著麵前林亦風憔悴的麵龐心碎神傷。

而林亦風更是沉重,他當然知道司徒月所言非虛,今夜他讓譽滿全城的向大行長顏麵掃地,不管是黑白兩道,用上哪一道,向思明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的。於是林亦風答道:“司徒月,我明白……”說完這句,林亦風和司徒月揮手作別。他沒有說再見,隻是反複微笑,然後轉過身去,沿著深夜裏的公路一直向北走。頭頂的月華傾囊而泄,將他的身影修飾得銀灰朦朧。

司徒月一直望著那修長的背影走遠,淚水再一次迷濕視線。小林哥,來生,我們會再相遇嗎?司徒月在心裏默默念叨的時候,林亦風回過身來,衝著她哀然一笑。

“司徒月,來生,我們再相遇,好不好?”林亦風大聲的夜風裏喊。夏夜的風很涼爽,他的目光清澈,笑容明淨。司徒月再也忍不住,奔向他,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今生今世,就到此時此地為止吧!親情也好,愛情也好,友情也好,就讓他們的緣分終止在這個擁抱裏。放開對方的時候,二人早已哭成淚人,同樣的目光哀傷,同樣的笑容淒涼,同樣的淚流滿麵。

“不許再回頭,不許說再見!”司徒月交代。

林亦風點頭。他們就這樣同時背過身去,同時邁開腳步,同時咬緊牙關,同時忍住了回頭的衝動。在夏夜的星空下,漸行漸遠,直至兩道疏離的背影遠到再也不可能重逢。

司徒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下半夜,她趁季小亭睡熟,便起身去書房看方逸偉,方逸偉正對著那本日記本兀自垂淚。見到司徒月,他一下握住她的手臂,臉貼在她腰上,哭得雙肩發顫,嗓子暗啞。

“我不知道她對我誤解這麼深,我也不知道她離家出走的時間裏經曆了那麼多苦難,她的死是我間接造成的,我比康浩還要惡劣,她幾乎是被我親手毀掉的,我以為我愛她,我能給她幸福,我沒有料到是我的愛扼殺了她如花的生命……”

司徒月枯槁一樣立著,任由方逸偉在她懷裏涕淚俱下。劉凝波一生的悲劇到底是誰造成的?為什麼善良賢淑的人要落得這樣的下場?父死母亡,婚姻慘敗,一生坎坷,青春早夭……司徒月隻覺胸口火辣辣地沉悶。

“我隻以為她吸d是因為和康浩混在一起,是她不學好,我總不肯體諒她,她染上讀品不是她本願的,她是遭了梅淑的陷害……”

方逸偉的喃喃自語猶如夜空一道閃電驀然劈開混沌的黑暗,它提醒了司徒月:劉凝波一生的悲劇,始作俑者是梅淑!

一個無眠的夜晚在二人的哭哭啼啼裏顯得十分冗長。其實司徒月想跟逸偉說:讓過去的都過去吧!凝波在另一個世界也希望你好好地活。可是她說不出口,她怎麼也忘不了與劉凝波重逢的那一幕,她打開農莊小洋樓的房間,劉凝波被捆綁在一把椅子上,那麼狼狽,那麼淒慘,那麼沒有前景和希望。劉凝波一定是對自己的吸d生涯產生了巨大的無望,才會從醫院裏開溜,才會毅然投湖。那樣的劉凝波叫她永生永世都不能安心,叫她在無數個夜半都哭著睡去又哭著醒來。劉凝波的悲劇,梅淑是真正的凶手!

淩晨時分,方逸偉帶著那本日記離開了季公館。而司徒月一整夜都睜著銅鈴般的眼睛瞪視黑漆漆的天花板,心裏仿佛有一股膨脹到要崩盤的戾氣無處發泄。晨曦微亮的時候,全身緊繃的神經都鬆懈下來,她疲累地睡過去。次日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頭。去浴室淋了個澡,換上一條素白長裙,司徒月從保險櫃裏拿出一張儲蓄卡,那是她生下大寶小寶時季慶仁給她的獎勵,裏麵有一百萬塊錢。今天,她決定將這張卡拿給林亦風,作為他和林媽媽在別的地方生根落腳的資本。可是當司徒月來到林家厝的時候,林家的小屋早已不見了林亦風和林媽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