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的朝陽又一次升起,隻不過,今日的朝陽與往常不同。晨曦當中那紅彤彤的薄霧當中,似乎隱隱然有一抹血色的殷紅,讓人不由自主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迫。
城內當中的百姓也安靜了許多。
他們的郡守大人早就取消了‘日中而市、日落散市’的規定,往常這個時候,宛城這座城市便會趕在日出之前蘇醒過來。可今日,即便不少百姓都已然醒來,但他們也都安靜地呆在了屋宅中。空落落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
但此時宛城的城牆上,卻一片兵容肅整、戰意滔天的景象。一千宛城郡國兵士持矛斂刀,在他們主薄大人李嚴的指揮下,殺氣騰騰地凝視著目光盡頭的遠方,猶如被封印了的戰俑。在他們的身側,還有十幾架兩人高的摧山弩,粗大的弩箭尖端,正閃耀著危險致命的光芒。
今日李嚴顯然也不同往日,他一身連環魚鱗甲,獅頭銀兜在閃著光芒,身後還披了一襲素白色的錦袍。整個人僅僅隻是站在那裏,便好似城牆上多了一株雪樹銀山。如今在馬子建手下盡情施展才能的他,此時氣質看起來格外豁達又凝重,已展露出幾許他在三國後期時的大將風範。
“郡守,今日馮越賊寇必然臨城?”李嚴望著前方的地平線足有一炷香時間後,才略微退身向身後一位普通親衛裝束的雄壯猛惡漢子問道。
馬子建這時才掀了掀頭上的武牟,露出他那一張令小兒止啼的醜臉。不過,此時這張醜臉倒也有幾分智珠在握的味道,開口回道:“昨日我等便探聽到了馮越蹤跡,他不可能放著眼前宛城這漢朝第一大郡的治所不聞不問。既然他又未曾選擇半夜襲城,便可知他隻想借宛城之圍奇襲武關。”
說到這裏,馬子建在女牆城垛上微微劃了一個直線,繼續解釋道:“宛城與武關之間,隻需一天的路程。若我等所料不錯,馮越便是計劃待袁術連夜起兵救援宛城時,他再借助騎兵的神出鬼沒,突襲至武關。由此算來,今早他必然會出現宛城之下。”
話音剛落,天邊的朝陽仿佛掙脫了束縛般猛然一個跳躍,將萬丈光芒灑向大地。也就是這一刻,遠處地平線處忽然隱隱出現一條黑線,雖然距離尚遠,但人們便仿佛感覺到了那黑線當中幾欲毀滅一切的氣勢,正衝著宛城洶湧而來。
雷聲隆隆,鐵騎所到之處,地麵震顫,石礫翻飛。驚天的狂暴氣息迎麵而來,令人窒息。鐵騎前翼,一騎渾身包裹在鐵甲之中的壯漢擎著一麵猩紅的旗幟,妖異的猩紅耀人雙眼,在清晨的微風中獵獵招展。
左手一擺,馮越一引韁繩,戰馬稀律律一聲停蹄。兩千戰馬由動至靜絲毫不顯混亂,數千隊伍中除了重甲的驟然摩擦與戰馬的噴鼻聲響外,竟無一絲嘈雜。
城牆上的馬子建凝肅地看著這一幕,即便他早就見識過馮越麾下這支騎兵的厲害,但也每次逃不掉這支鐵騎帶給他的深深震撼。
縱然,馬子建知道馮越這支鐵騎也都配備了馬鐙和高橋馬鞍,才能使得這支鐵騎部隊在動與靜之間的變幻,強過大漢目前任何一支騎兵。可此時親眼再目睹了這一景象後,他還是止不住內心加快了不少跳動。
騎陣緩緩停下之後,馮越選擇了保存戰馬體力的方式,緩緩帶著他的騎兵方陣來到了宛城牆下三百步的地方。這個距離,可以保證強大的摧山弩也射擊不到,而人卻可以用力呼喊使得對麵聽清自己的聲音。
不過,當馮越漸漸看清宛城之上兵士早已嚴陣以待的時候,他冷酷的麵龐上還是閃過了一絲驚異。畢竟,他雖然知道自己故意暴露了行蹤,不會使得宛城毫無防備。可真正看到宛城在南陽太守調走主力兵伍後,還留有一千餘人的守備時,他還是略微吃了一驚。
幸運的是,他今日來此並非就是為了攻破宛城。否則,以自己清一色的騎兵陣營,麵對固若金湯、甚至還有十幾架摧山弩守備的宛城,其結果隻能铩羽而歸。他所要做的,僅僅隻是威壓下宛城守備的鬥誌,使得他們如驚弓之鳥,將求援的信息送至武關。
由此,這一次馮越絲毫沒有隱藏自己的重甲鐵騎,反而一揮手,讓那八百全身包裹在金屬當中的戰場屠戮者,盡情展現在宛城所有兵士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