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子建這等真正殺過人、見過血將軍的長矛下,涇陽城上下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不過一會兒工夫,一些胥吏便帶了不少百姓進入了府衙大堂。
高踞在正位上的馬子建雖然心急如焚,但也知此時越急越無用。隻能盡量放緩語氣,對那些早已嚇得連連磕頭不止的百姓說道:“諸位勿要驚恐,本將請爾等前來,非是什麼壞事兒,反倒是好事。”
說著,馬子建便將幾串銅錢擺在了案幾之上,見那些百姓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銅錢上,才開口道:“本將聽聞,你們都在城中談論見過羌胡大軍。此乃軍情要信,至關重要,何人知曉最多、描述最詳細,都可上來領一貫賞錢。”
一聽馬子建解釋,百姓們當即鎮定了下來,慌不迭地將他們看到的情況道出。一時間,整個府衙大堂便如集會一般,馬子建當即又令兩側侍衛一喝,震住這些百姓後,又令他們一個個上前告知。
“將軍,小人四日前在渭水河岸,見到數萬餘羌胡騎兵皆乘皮筏渡河,連夜不絕……”這名百姓是位商賈,因趕路誤了時辰,才看到了那一幕。據他說,他那一夜嚇得連覺都不敢睡。
“將軍,小人三日前早上,在漢陽陵附近也看到了羌胡大軍,那人數的確有數萬之眾!”
“將軍,小人兩日前午後,在鄭國渠附近也看到了一些羌胡。不過,那人數隻有數千……”
“將軍,小人昨日早上,在西鳳山也曾見到過羌胡。人數,大概百餘吧?”
“……”
在沒有衛星地位的古代,單憑這些百姓的口述,馬子建根本無法辨別這些消息的真假。反倒是這些消息越多,馬子建越糊塗。
有人說羌胡大軍數萬,聲勢震天;有人就說羌胡不過數百,跟過街老鼠一樣;有人說三日前見過,也有人說昨日也見過;至於說羌胡大軍出現的地點,便更加千奇百怪,好像整個涇陽北麵,從東到西都有羌胡的蹤跡……
案幾上的銅錢很快分發一空,百姓都喜氣洋洋地被帶下府衙。可府衙當中的馬子建卻漸漸焦躁起來:那些消息虛虛實實、真假難辨不說,還混亂地一塌糊塗。沒有消息之前,他一頭霧水。有了這些消息後,他更加雲山霧罩,分不清東西南北。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旁的馬援卻已然拿著一塊獸皮地圖來到了他麵前,開口道:“主公,卑職已有結論。這韓遂大軍應當是繞過了涇陽城,向西而去。”
縱然對馬援心有疑慮,然而此時馬子建隻能病急亂投機,開口問道:“何以見得?”
“主公,百姓道來的消息零碎不堪,但若隻要從時間和地理方麵入手,便可看到最早羌胡大軍是從渭河邊連夜渡河,經漢陽陵、鄭國渠、西鳳山一線繞過了涇陽城。並且,值得注意的是,越是靠近涇陽,羌胡大軍的人數便越少。好像,他們是故意要留給我們這些信息一樣……”
“拿來我看。”一聽馬援的分析,馬子建當即將那獸皮攤在案幾上,果然看到馬援已用炭筆勾勒出了一道線。從渭河開始,自涇陽的北部從東至西,再跟之前百姓的消息一對應,他果然發現羌胡大軍果然有跡可循。
“如此說來,這韓遂果然悄悄脫離了羌胡大營,向關中內腹而去?”直到這個時候,馬子建才對賈詡的分析徹底信服。畢竟,之前的一切都是賈詡的推論,雖然有理有據,但總有些天方夜譚的味道。可現在,涇陽城中這麼多百姓都見到了羌胡蹤影,事件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由此,馬子建不禁開口說了一句:“馬主薄此番分析雖看似紙上談兵,但在這個時代,能做到如此見微知著,也孰為難得。”
可馬援一聽馬子建此話,當即麵色一變,冷言道:“主公,紙上談兵非乃貶義之詞。這個時代,很多作戰都是靠著將帥如此精確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若無紙上談兵,主公焉能知羌胡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