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衙大堂中,董卓那狂放渾厚、極富魔性的大笑聲,足足回蕩了一炷香時間。在胡軫同誌感覺自己的肩膀都快要被拍垮的時候,董卓才戀戀不舍地停了下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小樣兒,原來就是王匡啊……”捋著自己那奔放雜亂的胡子,董卓越想越高興,轉頭便向沙盤圖旁那些麵麵相覷的文武吩咐道:“諸位,今日王匡非昨日王匡,爾等萬不可以尋常眼光對待。還有,此番軍議,我等要先定下這鏟除王匡之計!”
“太師……”聽聞董卓竟然做出了如此不明智的決定,李儒不由麵露憂色:“這王匡非振臂一呼、智者雲集之人,也無萬夫不當之勇。此人在群賊當中,不過泛泛之輩。我等如此舍本逐末,是否太過本末倒置了?”
“不倒置,不倒置。”董卓很是和藹地擺擺手,眼神裏全是舒心快意的笑:“文優,老夫自有道理。你也看到了,這王匡先有河陽津反敗為勝,後有汴水兩次敗我西涼鐵騎。如此人物,已在群賊當中嶄露頭角,為群賊野心氣勢之所在。倘若我等誅滅了此獠,剩下群賊不過酒囊飯袋之輩,又何足掛齒?”
董卓這一番話,倒也十分有道理。尤其眾武將更是對此深以為然:畢竟,打仗更多的時候,就是在打一個氣勢。
如今雙方彼此互有勝負,戰勢還處在混沌不明之際。假如這個時候,自己一方先將王匡這支鋒芒畢露的部隊拿下,那對於討董聯軍的士氣來說,無異於是場極大的打擊。
故此,眾多武將聞言,皆高讚董卓英明,紛紛拜地慨然請戰。然而,被這些讚譽之聲包圍的董卓,並未陶陶然自大起來。反而主動又向李儒問道:“文優,你覺得如何?”
“太師,屬下還是覺得有所不妥。”李儒上前,一指這沙盤圖上大片關東範疇:“太師,我等以關中一地對抗關東群賊,雖兵精糧足,然曠日長久,必然生變。如此,非定國之策。”
“皇甫將軍以為若何?”對於李儒這番諫言,董卓既沒接受,也沒反駁,隻是再度向皇甫嵩求證。
皇甫嵩臉色凝重,沉吟半晌,似乎並不想在此戰略上發表意見。眾位董卓心腹武將見皇甫嵩如此推脫,不由麵露怒色。
可董卓卻仍舊一副平靜的模樣,隻是淡淡說道:“皇甫將軍,我知你念這些關東賊寇有報國之心,不願參與其中。然漢室正朔已定,他們猶不入京請罪,反而作亂天下。如此所為,難道真是為了漢室國祚、為天下蒼生著想?此番你乃天子親拜的車騎將軍,奉詔討滅群賊!皇甫一族的清正威名,你便是如此擔待的嗎?”
被董卓如此一言洞破心思,皇甫嵩已毫無退路,隻好躬身行禮道:“太師,末將之所以遲疑,不過也是因讚同李郎中之言。以十五萬大軍雷霆之勢,隻欲擊敗王匡一部,猶若千鈞之弩,卻為鼷鼠而發。縱然取勝,亦然不過一時之勝……”
“皇甫老賊,你休要放肆!”聽著皇甫嵩半天之後竟然隻說出這等喪氣之言,牛輔不由勃然大怒,掣出腰間佩刀便要對皇甫嵩叱喝問罪。
然而,就在此話剛落,一個巨大的兵俑瞬間便在牛輔眼前放大。緊接著,他便被那木質的兵俑狠狠砸中,額角鮮血四溢。
隨後,便聽到董卓那暴怒的聲音在耳邊炸響:“老夫女兒,怎麼就嫁了你這頭沒腦子的豬!皇甫將軍浩然正氣,一心為漢,老夫難道不知?他這番話是對是錯、是忠是奸,老夫難道還聽不出來?”
“你們這些從涼州便追隨我而來的家夥都聽好了,如今我們要對付的,是飽讀兵書、奸猾如狐的關東群寇們,可不再是塞外大漠那些沒腦子的羌胡!從今往後,誰要是敢不動腦子就敢胡言亂言,我見一次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