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中暑的原因,田宓的胃裏不住地痙攣,她捂住嘴狂奔到衛生間,不停地吐,不停地吐,吐到整個脊背都跟著戰栗,吐到虛脫無力、以至於聽不到那個女人嫌惡的驚呼。
那是田宓這輩子第一次對性有了如此具象的認識,卻是——背叛。
她用手緊緊抓住一旁的瓷欄杆,瞳孔收縮,心卻隨著慘白的霧茫而緩慢地擴張,擴張到脹痛,脹痛到喘不過氣。
之後不久,田宓在外出差的媽媽割腕自殺,芳魂永逝。
那時候,田宓很脆弱,也很敏感,失去媽媽,等同於失去愛和所有的信任;而爸爸對家庭的背叛,卻如同罪惡的毒蟲,舐咬著她大腦裏漸漸分崩離析的神經元。
曾經活潑開朗的她開始變得沉默少言,落落寡歡,也從此患上了這個難以啟齒的隱疾,連醫生都說她有輕微的自閉傾向。
許多年前,在一個女孩子應該情竇初開的時刻,田宓也不是沒有過青春的悸動,但那次的心動卻由於她的怯懦和隱憂而毀於一旦。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以為自己被丟進了人生的黑洞裏,沒有光明沒有太陽,有的隻是黑暗投射下來的自己的影子。
直到她遇到了歐文,就像遇到了另一個自己。
“我的天空裏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並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憑借著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我從來就沒有太陽,所以不怕失去。”
第一次見到歐文,是大一迎新晚會時,作為學長的他站在台上演話劇,田宓從旁邊路過,聽到這段時禁不住駐足回望。
那聲音真好聽,清澈裏帶著迷人的磁性,好像低音提琴的弦,弦拉起時風情萬種地顫動,顫著顫著,就顫進了田宓的心底。
夜是那麼漆黑昏暗,冥冥中卻仿佛有道光束打在歐文的身上,說不出的閃亮動人,仿佛是上天傳來的福音。
她心動了,一閃而過的心動,所以也就沒有行動。他太優秀太完美,而她……
歐文是校園裏的風雲人物,且不提他是建築係的高材生,年年都將數額最高的國家獎學金手到擒拿,單單是他這俊美到邪乎的混血兒身份,就足夠令人咂舌的。據說,隻有5,6歲時,他就被商家看中去拍可口可樂的廣告,廣告效果出奇地好,全國的觀眾都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孩子,稱他為“可樂天使”。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長大以後,他就很少再拍廣告了。
“噢,廣告呀,那個打開易拉罐被噴了一臉二氧化碳的小屁孩,就是我。”後來田宓跟他說起這個事,歐文總是笑嘻嘻地隨口帶過,接著岔開到別的話題上。
小小年紀就成了童星,本該是極榮耀的一件事,而他卻總於不經意間表露出回避和嫌惡。
很久以後田宓才知道,歐文的媽媽在英國工作時,與洋上司相愛,未婚先孕懷上了他。令她沒想到的事,那個男人居然叫她回國墮胎,據說在國外墮胎是犯法的。歐文的媽媽不願意放下這段異國感情,回國後還是把他生下來,希望孩子能挽回男人的心。剛出生時,由於歐文是混血兒,所以粉雕玉琢、特別可愛,醫生護士都舍不得撒手,可歐文的父親卻像人家蒸發了一般,再也聯係不上。
半年後,歐文的媽媽就得了深度抑鬱症,被居委會送到精神病院,沒有父母照拂的歐文,交由姥姥姥爺撫養。兩個老人家的退休金根本養不起他,開始產生分歧,姥爺想把歐文送給別人撫養,姥姥卻死也不同意。直到歐文兩歲時,有個奶粉廠家的老板看中他去拍廣告,情況才有所好轉。但沒過多久,姥爺就癌症晚期,去世了,家裏也就隻剩姥姥和他兩個人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