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
這是初識時,汪小晴對田野的昵稱,他第一次注意起這個女孩,就是因為這聲“阿野”。記憶裏,媽曾這樣喚過他,爸曾這樣喚過他,就連田振業也曾經這樣喚過他,可是現在,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時隔多年,這一聲“阿野”如今再聽來,竟是那樣的生疏、卻又是那樣的熟悉。
田野隻覺得自己胸口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他俯下身子將她攔腰抱起,眸色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溫和起來,見她還想扭動,又沉聲說:“你先不要亂動,我送你去醫院,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汪小晴驀地停頓下來,她有些愕然地看住田野,似乎是難以相信:“你嚇死我了,剛才……剛才我以為你要……”
心口一點點地往下沉,田野的臉色開始微變,他把她放到後車座上,黑眸裏漫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你以為我要殺了你嗎?”
“我……”汪小晴呆呆地望著他,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是啊,她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壞了?
田野卻別過了頭,他坐在駕駛座上,冷冷發笑:“你放心,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但是這件事情你以後要是敢多嘴一句,我一定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他開的很快,汪小晴痛得嘶嘶直叫,卻還是強忍著說:“我明白的,我會告訴別人是地板太滑了,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田野麵無表情地說:“算你懂事。”
把汪小晴送到醫院安置好後,田野以幾乎極限的時速狂飆回自己的家,下了車他衝到一株臥雪的蒼鬆麵前,一拳拳發瘋了似地捶到樹幹上:
“為什麼你們都把我想的這麼肮髒不堪!”
“我也是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如果你們多愛我一點!多關心我一點,我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逼我!為什麼!”
鮮血不斷地從他的指縫間流出,樹枝簌簌地從他的頭頂落下,那樣迷亂,那樣疼痛,他都無法令自己停止發泄。
最後他終於筋疲力盡,坐在茫茫雪地裏,他似乎也不覺得冷,隻是慢慢地點燃了一支煙。
還要繼續嗎?
繼續為了權力而不顧一切,繼續為了地位而壞事做絕……
不,他咬牙犧牲了這麼多人,精心謀劃了這麼多年,才得到今時今日的一切,若在此時放棄,那不是功敗垂成?
可是,還要繼續嗎?
他的身邊仍然危機四伏,聶明禎並不完全信任他,蕭玨在暗地裏算計他,連田宓也恨不得殺了他,但,他還要繼續嗎?
田野垂下眸子,注視著指間的這叢火苗,在暗無天地的黑夜裏,它是這樣的渺小和微弱,就像他曾經深深埋藏起來的良心。
仿佛被這小小的火焰灼傷了眼球一般,他驀地閉上雙眸,有一種被疼痛的滋味從眼底一點點蔓延到心頭。
就在這時,醫院的人卻打來電話:“田先生,田老太太醒了。”
掛斷電話,當最後一支煙在暗黑中熄滅,他告訴自己,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
蒼白如雪的病床上,周雪柔緩緩睜開疲憊地雙眼,那虛弱的樣子好似一朵開萎了的杜鵑花,她微微側了側臉,依稀看到兩個朦朧的身影,一個是田宓,另一個是……
“媽……”田宓見到她醒來,一下子就精神了,她撲上前驚喜地握住周雪柔枯瘦如柴的手,“今天下午周醫生打電話說您的情況有好轉,我和蕭玨幾乎都不敢相信,謝天謝地,您終於是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