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說話了,他緊繃著臉,額頭上已經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爸爸!”
這時,一聲稚嫩的童音在門口響起。
路放回頭,在那個小男孩跑過來之前,淡淡地對他說:“隻要我們勝訴,你就再也不用過擔驚受怕的日子。你可以高枕無憂地享有你的修理店,疼愛你的妻子,和你的兒子。”
他話音剛落,小男孩已經跳進男人的懷裏。男人有些吃力地抱起他,扭轉向路放的臉上,逐漸顯現出複雜的神采。
路放沒再說什麼,他知道,他已經成功了一半了。
另一半,則在另一個證人手上。
中午在街口匆匆吃了頓飯,他就直奔了西區的黃花巷。黃花巷路窄,他的車開不進去,就隻好停了車,不緊不慢地步行進去。
天越來越冷了,不知誰家在地上潑了一盆水,已經結成了霜白森森的。迎麵而來的老人隻顧著遛鳥,也沒看見,一腳踏上去差點滑倒。
還好路放及時扶住了他。
那老人餘驚未了地撫撫胸口,對路放直稱謝,路放卻地問他:“您是沈平沈老先生吧?”
那老人抬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你是——”
路放一臉平淡地說:“我是程佳期的辯護律師。您不會不記得程小姐吧?她曾經是您雇主的女兒。”
老人的臉上卻驀地一慌,他有些怯怯地看著路放:“就算是,你也不該來找我啊?我都已經退休了。”
沒錯,他就是當年幫程家看管車庫的老平。
路放也不多說,他直截了當地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這是當年程佳言雇傭的修理工跟我簽署的協議,他已經答應出庭作證指控程佳言了,並且,他還告訴,當年,程佳言也得了你一筆豐厚的報酬,讓你對那天發生的事情爛進肚子裏。”
老人手忙腳亂地放下鳥籠,從兜裏掏出一個老花鏡戴上了,又接過那份協議一遍遍地翻看著,手卻抖得更厲害了。
路放於是覷著他的臉色說:“你當然可以選擇讓它繼續爛在你的肚子裏,不過,你也知道知情不報可是犯法的。”
老人的手一顫,文件落下來,他慌張地抬起頭,一雙眼睛已經將他徹底地出賣。
……
電梯在醫院的四樓停了下來。程佳期抬頭望了眼四樓走廊上懸著的那個牌子。
四樓是婦產科,也是她終結一切的地方。
走廊邊的休息椅上,有一男一女正坐在那兒。女的低著頭一直默默地掉眼淚,男的則摟住她的肩膀,小聲哄著她:“等以後咱們結婚了,還會有孩子的。現在名不正言不順,也沒房沒車,怎麼要小孩啊是不是?”
女人也不說話,隻是一味地哭,男人心煩意亂地靠在牆壁上,闔上眼。
心在痛苦地糾結著,程佳期側眸,隻覺得眼淚在自己的眼眶中一圈圈地打著轉。她現在太能理解那個女人的心情了,她對肚子裏的那個小生命也是千般不忍萬般不舍。可是那又能如何?
江左萍說的對,她是一個進過監獄、離過婚的女人,而路家是海濱有名的名門望族,這樣一個家族是不可能接受她這樣的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