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紅色?什麼是白色?
什麼是方的?什麼是圓的?
母親長得怎樣?父親長得怎樣?
車子是怎麼一個形狀?房子又是怎麼一個模樣?
但凡能問得出來的,有形的東西,秦安琪都沒辦法看到,因為她是一個瞎子,從一出生就看不見任何東西。
世界與她,永遠是黑暗的。
都說日出日落很美麗,可是,她卻隻能聽著朗讀者們用最美的語言,描述著那些她永遠想像不出來的畫麵,遺憾此生無緣一見。
聽說媽媽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聽說她也長得無比漂亮,還聽說,她和媽媽長得特別的像。
她想像不出來啊,人的容顏,到底是怎麼的?遺傳基因又是如何的神奇,能讓母與女呈現出驚人的相似?
對於這個世界,她有太多的好奇,可是這些好奇,她一輩子都無法通過視覺去獲知。
這是何等的悲哀。
母親曾問她:“安琪爾,過生日的時候你許了怎樣的生日願望?”
她許過兩個願望:“一,找回爸爸;二,找回光明,找回她那個隕落的世界……”
後來,爸爸回家來了!
可是光明呢?
她想,那與她該是絕緣體。
有句話說,命中有時終需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所以,她不求。
有些東西,無論怎麼求都求不到。
為了她這雙眼睛,父母已經很努力的尋找醫生在治了。
可沒有人能治。
為了不讓他們傷心,她從不鬧,隻會想方設法的哄他們開心。
*
秦安琪十六歲時,父親帶著她去定期檢查眼睛,母親則去開弟弟的家長會了。她在來的路上喝了一瓶水,有點尿急,護士就陪她去了一趟洗手間。
出來時,護士不在,可能是臨時有事走開了。
她摸著牆出來,不知道要怎麼走,走了一段路後,被什麼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栽去。
她以為她會摔一個鼻青眼鍾,結果卻沒有。
在倒地的那一刻,有人扣住了她的小蠻腰,一把撈了回去。
她受了驚嚇,被帶過去撞到了一堵肉牆,把鼻子都撞疼了——那個人好高,那胸膛結實得不得了……
“你沒事吧?”
頭頂上,有個清澈的聲音響起來,顯得特別的好聽。
這是一個男人,且已經成年。
她可以從聲音中辨認出這一點。
母親說,父親的嗓音就像鋼琴聲,那麼,她覺得,這個男人的聲音就是牧笛聲,清亮無比。
而且,身上還透著一層淡淡的清香……
這是怎樣一種味道,她一時形容不上來,反正,特別的好聞。
“沒事。謝謝。”
她禮貌的道過。
“你的眼睛?”
他好像在打量她。
“看不見。”
她輕輕道。
“可惜了,這麼漂亮一個小姑娘……”
邊上路過的人惋惜了一句。
這樣的歎息,她聽得多了。
她靜靜笑笑,已見多不慣。
“什麼原因造成的失明?”
好心人又問了一句。
“很複雜。從娘胎裏出來時就這樣了……”
“我是新來的眼科大夫,小姑娘,你的眼睛,是誰在負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