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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冬凝乖乖把安全帶扣好,車子就一路疾駛出去。
江赫琛手握在方向盤上,他不講話,可是緊咬的下頜線還是能看出男人全身繃起的情緒,那雙深邃如海的眸子此刻專注盯著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路無言,顧冬凝偏開視線,她頭輕靠在玻璃窗上,任著腦袋隨著車輛顛簸起伏,看著路兩旁的景觀在眼底飛逝,她突然什麼都不想去想,就這麼靜靜的一路下去也不錯。
車輛行駛的時間很長,暖暖的陽光招進來,隻照的她昏昏欲睡,江赫琛看過去一眼,放了片cd進去,音樂響起時候,顧冬凝忍不住閉上眼睛。
舒緩的箏音如緩緩流水叮咚清雅,在整個空間裏緩緩的流動,沉澱著躁動的心境。
子曰,禮尚往來
舉案齊眉至鬢白
吾老人幼皆親愛
掃徑迎客蓬門開
看我泱泱禮儀大國
君子有為德遠播
……
安九的《禮儀之邦》,好聽的讓她聽了一遍就不再忘,顧冬凝曾經特意去學了漢舞,她喜歡那種不張不揚的優雅,沉沉穩重,緩緩流淌。
江赫琛對音樂也無研究,不過是她喜歡了什麼就給他放到這裏,每次坐車就挑出來放。
可讓他至今印象極深的也不過就是這首曲子,江赫琛還記得那一天,他去學校接她,她卻拉著他一路到了學校的舞蹈室,她挽著他的胳膊神秘的說,“赫琛哥,我剛學了一支舞蹈,我跳給你看好不好。”
他看看時間,因為馬上畢業要實習,他今兒很多事拖著,來的本就很晚了,就笑著說,“我是沒問題,你確定你回去晚了你爸不會揍你?”
“他們等不到就不會等了,又不是不知道你來接我。”
因為時間晚了,舞蹈室並沒什麼人,顧冬凝讓他等等,就鑽進了內室換服裝。
她出來時候,江赫琛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穿了一身紅色刺繡鳳凰的漢服,站在他的麵前,寬大的袖袍舉起來,整個人美得不可方物。
那種美,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矜貴,一顰一笑都仿佛要勾了他的魂。
她跳的舞就是這首禮儀之邦。
女人長長的發鬆鬆束在腦後,隨著舞姿輕擺,非常優雅柔媚的舞蹈,將漢朝的禮儀文化滲透其中。
江赫琛本身對這個不感興趣,他是理工科,沒什麼敏銳的藝術細胞,可當她舉著寬袍旋轉的時候,他眯著眼竟然看癡了。
跳完後,她就站在他麵前笑得靦腆,“好看吧?”
“好看,好看極了。”他伸手輕撫她額前的發,嗓音都有些啞。
顧冬凝臉上的笑容就隨著他的話音在他眼底綻放,漂亮的奪目,讓他忍不住就想要收藏,收藏一輩子。
她張開手臂在他身前旋轉了一圈,“赫琛哥,結婚時候,我穿漢服出嫁吧?”
“好。”
他應下,隻要她想要的,他都給。
無論是西式婚禮還是傳統的中式婚禮,或者中西合璧。
哪怕隻是她的小女兒心思,他也毫不猶豫的全數收藏起來,一一滿足。
可到最後,卻是他先違背了誓約。
他放在心髒最深處去疼去愛的女人,唯一一個,卻在她心心念念等著嫁給他的時候,他親手斬斷了他們之間的緣分。
淩叔說已經到了現在,讓他再忍一忍。
可到底,他們都不知道,江家的產業對他而言一文不值。
他從來不想要這些,可卻不得不背負起江家大少肩上負擔的一切,從媽媽被送進精神病院起的那一刻,他都不能再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包括,她。
沒有人能夠知道江赫琛心裏那種挫敗感,內憂外困,逼著他隻能暫時的放開她的手。
夜深人靜,他每每回想都在問自己,他做錯了嗎?
可直到今天,他也不敢輕易的去否定當初的決定。
那天他是想跟冬凝徹底解釋清楚的,可後來淩叔給他打電話,隻匆匆說了句,“夫人被送往精神病院了,你趕緊回來。”
當時他都顧不上任何解釋匆匆忙忙就往回趕。
江赫琛知道,自己母親根本沒有任何精神問題,能那麼做,要的無非就是控製,當時江家的股權震蕩的厲害,媽媽手裏握著的是當初起步時姥爺投入的原始股份。
後來就全數轉到江母手上,可隨著江家規模不斷擴大,利益紛爭也愈發嚴峻,倘若江父還健在倒好,可一年前江父突發腦溢血去世,內部股權爭奪就更是激烈,那些人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江家靠夜總會起家,玩得自然是黑白通吃。
淩叔既然給他打電話,江赫琛明白,如若不是事情淩叔控製不了了,斷然不會這樣焦急的讓他回去。
可江赫琛怎麼也沒料到,事情已經嚴重到再不給他轉圜的餘地,直到今天,江母還在精神病院裏住在,雖說生活上不會難為她,卻幾乎跟坐牢沒有區別。
困在那樣一方天地裏,進得去,出不來。
他永遠不會忘記,他趕到精神病院想要帶她離開,可媽媽卻抓著他的手,哭著說,“赫琛,你讓媽媽住在這裏,我怎樣都沒關係,可是你們不能有事。你不能放手,你不要以為你不要江家的產業他們就會放過我們,你弟弟妹妹還小,以後要怎麼辦?”
以後要怎麼辦呢?
他隻知道,他一旦點了頭,就再無回頭的路可以走。
媽媽把自己關進精神病院,他們兄妹便成了她手裏股權的唯一處置者。
他一天處理不好江家方方麵麵的事情,媽媽就一天不能走出那個牢籠。
……
車子停下時候,顧冬凝已是滿眼的淚,順著臉頰流下來,無聲無息。
江赫琛伸手把音樂關了,他眼底一片深沉的黑,不是想讓她哭才放這個音樂,本來是想著這首曲子的節奏能夠讓她稍微睡一會兒,可他到底忘了有時候情緒的累積不一定會因為什麼東西而徹底崩盤。
手指輕觸她臉上的淚痕,男人嗓音暗啞,“不是說喜歡聽,怎麼哭了?”
細細的啜泣從嗓子裏冒出來,漸漸的不可抑製,顧冬凝有些控製不住,這兩年來,她從未在他麵前這樣放肆的哭過,可她現在竟然不想再忍下去。
她雙手捂著臉哭得不可遏製,那種傷心和痛苦,在她心底壓抑了好久。
他攬住她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了個徹底。
男人眉心緊蹙,眼底的暗沉如最洶湧的深海,他掌心輕拍她顫抖的厲害的肩膀,想讓她哭出來,又不想讓她太痛快,這種矛盾的心情,壓迫的他幾欲癲狂。
這兩年,她一直據他於千裏之外,再找不回曾經的半點溫情。
別說是哭了,連跟他正常說句話都難。可現在她在他懷裏哭得這樣徹底,江赫琛內心更是不平靜,他太了解顧冬凝,依著她的性子,除非她釋然,不然她寧可死死憋悶在心裏都不會發泄出來。
可當她釋然時候,她就再不會回頭看來時的路。
他輕拍她的肩膀,聲音卻仿似從山穀中慢慢浮出來一樣輕飄,“冬凝,我寧可你怨恨我一輩子,也不想你不恨我。”
他突然非常不想她釋然,她愈是難受,愈是抗拒他,那最起碼說明,他還在她心裏呆著,根深蒂固。
顧冬凝細細的抽噎,如果她能恨他倒還好,可她其實知道,她的所謂的恨不過是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力量,不過是想讓自己的負罪感輕一點。
可是,她真的,沒有資格怨恨他。
等情緒徹底釋放完已是許久,江赫琛肩頭的衣服都被淚水打濕了,顧冬凝揉著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這麼發泄過後突然覺得輕鬆了很多。
她眼睛通紅通紅的,顧冬凝皺了皺小鼻子,伸手柔柔自己腫的厲害的眼皮子,這一係列的小動作,卻讓江赫琛一瞬間仿佛回到了以前。
她受了委屈,也就這樣抱著他哭的歇斯底裏。
哭完了,就這樣皺皺鼻子說,“我沒事了,垃圾全倒出來了。”
男人看著她,一雙眼睛深邃暗沉,他喜歡的就是她這份天真爽快,哪怕像他們這樣生在豪門,這樣的性子真的要不得,太容易吃虧。
可也就是因為這樣,她這樣的性子倒是愈發顯得難能可貴,直爽,誠實,善良。他小心翼翼的嗬護,希望她能一直這樣下去,按照她喜歡的樣子這樣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