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放正彎腰拾減地上的衣物時,忽然聽見唐林開口。
她先是一愣,而後扭頭看向他,漆黑的眸中,閃爍著打心底裏升起的一種蔑視。
“小弟弟,你媽有沒有教過你最起碼的禮貌啊!”
“禮貌這東西,是相互的,夏小姐!”咬著牙,唐林強忍著心中那股子莫名的躁動與委屈,繃著稚嫩的麵孔,冷眼看著麵目清秀的夏放,抑製著打從心底升起的冷笑,緩緩開口:“夏小姐,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小弟弟,你是在和我說笑話嗎?這種事兒,你們男人才應該解釋吧!哦,我差點忘了,你應該還是個處……”夏放似笑非笑的嘲弄著唐林,大聲的強調了那個“處”字,還故意把聲音拖長。她將被單在胸口的位置打了個結,一手壓著,另一隻手則抬起掠過耳際,將有些淩亂的絲發,攏向耳後。然後,微微眯起了眼睛,掩去眸底漾起的漸變銳利的譏誚,指了下被唐林完完全全掩蓋在被子下的身板兒道:“就你這樣的小身板兒,姐姐我還沒興趣呢!若不是因為有些特殊情況,你就算給我一百萬,我也不會陪你睡一晚上。哼——”
“一百萬?嗬,夏小姐,就你這種,前看後看,都平的跟飛機場似的女人,倒貼我也不會要,就更別說一百萬這種天價了。我讓你解釋,隻是覺得,和你睡在一張床上,還這麼光著,是對我的一種侮辱,讓我覺得很惡心!”
大概是被夏放的話給刺激到了,一直以來性格溫吞的唐林,今天居然也張口說出了這麼刻薄的話,就連他自己都被驚了一跳。
以為唐林是個軟柿子的夏放,也是一愣。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蜷縮的坐在床頭的唐林,眸光打從他身上,緩緩掃過,而又專注,好似要確認這人是否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軟弱無能的唐家私生子。而就在這關注的目光注視下,她看見唐林不自在的低下了頭,眼尾兒情不自禁的上揚,一聲極為不屑的輕哼從喉間滾出。
“哼,我還以為你吃錯藥了能,弄了半天,是虛張聲勢啊!”
“……”唐林不語,藏匿在被子下的手,卻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見他沉默,夏放高傲的揚起了下巴,用一種施恩的目光看著他,嘴角微微抿著,神色倨傲。但不知為什麼,腦海中,卻忽然閃現出唐林昨晚與她爭執時,說過的話——“夏小姐,你也不比我高貴到哪兒去!咱們——彼此、彼此!”
眸光猛地顫了下。
說實話,有那麼一瞬,她仿佛在他的身上,看見了唐楓的影子,同樣也從他那句讓她介懷的話裏,感覺到了那種說不出的冷漠與嘲弄。
但她就是討厭這樣的他,明明自己就是個可憐蟲,卻還不願屈服與命運。
她就是不想讓他快活,似乎他越是痛苦,她的心裏就越是高興。所以,夏放毫不猶豫的開口挖苦他,嘲笑他,說的很是難聽。
“哼!唐林,你不過就是唐家養著的一條狗而已,別以為你姓唐,就給我擺臉色,玩深沉,不說話的耍少爺脾氣——比起唐楓這種正統血脈,你一個見不得光私生子,有什麼臉麵,在本小姐麵前說話?你和你那個媽一樣,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唐林默默地聽完,許久才抬頭看向了她。
他在笑,笑容勾的恰到好處,但卻給人一種淒迷的感覺。他開口,嗓音微微有些幹啞,但那聲音就如同他的笑容一樣,讓人覺得寒冷而又淒涼:“是,我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是唐家人高興了就逗弄逗弄,不高興就扔在一邊的狗都不如的可憐蟲。我不能和我哥相提並論,但我至少不會心甘情願的當一顆棋子——像你這樣!夏放,我說過,你也高貴不到哪去,就算你不是私生子,但你也隻是夏家的一顆棋子,夏老太太再疼你,你終究還是要為了利益、麵子,和我訂婚。所以——我們是一樣的人,一樣可憐,而又卑微……”
話說道這個地步唐林依舊不想在站在這裏,和她有任何瓜葛了,他現在隻想離開,離她遠遠地。披上昨晚不知什麼時候,被誰給特意剝掉的睡袍,唐林從愣在一旁的夏放麵前掠過,快步走向門口,伸手擰開鎖扣住的房門——
“喀嚓——”
房門被拉開的刹那,無數閃光燈不停的閃動著,照的唐林眼睛都疼了。而他身後,裹著被單正對著門口的夏放,也被這突然湧入的記者,嚇得不輕。她一時間沒抓住,裹在身上的被單,就那麼悠悠蕩蕩地,滑落在地……
同一時間,程愛瑜伸了個懶腰,扶著旋轉樓梯扶手,從二樓下來,和坐在客廳裏說話的各位長輩打了圈招呼,隨後就在景煊身邊坐下了。而她這手上剛接過奶奶遞來的一杯牛奶,就聽老爺子開口:“瑜丫頭,小繁華那邊有消息了嗎?”
“唔,正想說來著。她剛剛才給我來了個電話,怕打擾到您們休息,就讓我給帶聲平安。她今兒早上已經到意大利了,現在應該都在大哥靠海的那幢別墅裏落腳了!”
程愛瑜喝著牛奶,慢慢的說著,但思緒卻飄回了剛才的那個電話。繁華除了告訴她,他們已經抵達了意大利外,還告訴了她一件令她驚訝的事兒。她說——“對了,小魚,你三哥是不是休探親假出來旅行了?我下飛機的時候,在機場裏,看見了他!我發誓,我沒看錯,絕對是程泓慕,真的不能再真了!”
當時,程愛瑜特別想安慰繁華,是她看錯了。但等她撂下電話,又打了個電話,去部隊確認後,她原本僅存的那點兒僥幸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狐疑……程泓慕有假不回家,跟著繁華他們幹嗎?
陷入沉思中的程愛瑜,被老爺子連點三次名,都沒反應過來。景煊伸手輕輕地戳了戳她的腰,並順勢扶住她手中握著的牛奶杯,低聲說:“爺爺叫你!”
“啊,哦!爺爺,我剛剛在想——怎麼,怎麼沒見著我哥和燦燦?他們昨兒沒回來嗎!”
程愛瑜隨口找了個話題,但沒想到,卻讓老爺子給噎了回來。
“這不正問你呢嗎!瑜丫頭,等下你吃完飯,打個電話問問去,這小子眼瞅著就是快要結婚的人了,怎麼還那麼不知輕重,帶著燦燦出去,一夜未歸,也不給我們報個備!”
話音落,老爺子的目光閃了閃,有些意味深長的瞅著程愛瑜手中緊握著的那杯牛奶。也不知道這小丫頭在想什麼心思,剛剛居然把牛奶杯的杯邊兒擱在下巴上,嘴唇倒是一動一動的,好像在喝牛奶一樣。若不是景煊在旁邊扶了一把,估計著她方才回神的時候,會直接把牛奶往自己下巴上倒過去!
“嗯,我知道了!”程愛瑜立馬答應了下來,可這心裏頭還是有點兒擔心。
老爺子又瞅了她一眼,就拿起報紙,整個兒的攤開,繼續看著熱點新聞。好一會兒,當他喝完手上那杯茶時,程老爺子抖了下報紙,用餘光掃了眼正和父母說話的程愛瑜,清了清嗓子喚回眾人的注意力,隨即開口。
低沉溫儒的聲音,夾雜著歲月的滄桑,卻依舊磁潤動人。而程老爺子說話的語速向來是不快不慢的,就好似朗讀詩歌一樣,十分悅耳。如果這個時侯需要拍馬屁的話,程愛瑜一定毫不猶豫的說:爺爺,弄了半天是您在說話啊!我還以為是早間新聞呢!
“你也一樣,都是結婚的人了,別在給我犯迷糊。等會兒吃完飯,跟煊子去你景爺爺景奶奶那邊看看,聽到沒!”
景家人昨兒個晚上,搬去了景家在這邊的老宅子。因為剛來那幾天沒打掃好,這邊一打掃好,就立刻離開了程家大宅,大概也是怕拖家帶口的住在程家,會有諸多麻煩。即便程家人並不覺得有哪兒不妥的,但在有心人眼中,卻會延伸出無數的猜想和話題,而那些對兩家來說,都將會是說不清的麻煩!
按理說,程愛瑜也該跟景煊過去住的,但景煊擔心她認床,就陪著她住在了程家。這是他的體貼,程老爺子自然看在眼裏,所以今兒一早上才特意點明了程愛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