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口氣,尤婷用最快的時間,最簡短有力的敘述,將她眼中兩年前景燦是如何熱烈的追求程資炎的,和兩年中又是怎樣安靜的默默地的守候一旁的事兒,全都說給了程愛瑜聽。最後才下了結論——
“兩年的時間不短了,足夠忘記一個人。但她,似乎一點兒也沒忘記過。我央求宗政派去的所有人,都是一流的人才,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就連家世背景我都力求找到最完美的,但她一點兒也不為所動,心裏始終都念念不忘的,還是程資炎。所真的,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程資炎有哪裏好,且不說年紀,就說他這臭脾氣,還有他一再的拒絕,要放在我身上,我早八輩兒轉頭找別人去了,又何苦……”
“因為你不懂,忘記一個人,不是一兩年就能忘記的。若當真能忘記,不是愛得不夠深,就是壓根沒有情愛可言。而當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深深地愛上他的時候,可能……你這輩子,就都得認栽了。”程愛瑜冷淡的說著。話音落,她幽幽的眼神,就從尤婷微微怔忪的麵上劃過,落在了擁著她的男人身上。嘴角一勾,露出標準的職業笑容,可那笑容中,卻浸染著一絲意味深長的暖意:“看來,有人明白我的話——那麼,請你們不要再做出這種無聊的試探,若是真的被景燦發現了,她恐怕再也不會理會你這個朋友的。”
收回視線,程愛瑜再度朝兩人頷首,不等兩人之中的任何一個開口,就撂下話來:“我真誠的祝福你們,同時也請你們在新婚燕爾的蜜月期裏,去做你們該做的事兒,而不是來攙和別人的感情。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好嗎,宗政舅舅……舅媽!”
說完,程愛瑜就禮貌的告辭,轉身走了。
行動間流露出一種軍人子孫的氣質,雷厲風行,沒有絲毫拖遝。
而在她剛剛走出門口,正想關上門的時候,卻聽力頭傳來一聲喟歎:“婷兒,景燦的事兒,你就別操心了。都是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莫強求……
程愛瑜垂眸看著碗裏的濃湯,下意識的用銀勺攪動著,滿腦子的火車亂跑。
但這時,一聲驚雷炸響,驚得程愛瑜手裏的銀勺都打翻在地,帶出幾點湯汁。她趕緊低頭看了下,還好沒落在裙子上,不然可就要失禮了。可遠處壓抑的低呼聲,卻讓程愛瑜趕緊站了起來,循聲走去。
她本來不是喜歡看熱鬧的人,但她似乎在嘈雜的聲音中,聽見了景燦的聲音,這才不得不緊張起來。
而她的到來,令兩旁圍觀的人,都自覺的讓出一條道坐擁江山男色。
人群撥開,程愛瑜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靠,這是個什麼情況!
眼前,景燦撩著裙子緩緩放下,正撥著裙子的褶皺。而她腳邊,卻躺著一中年男人,正捂著褲襠,哎呦哎呦的叫,一張油光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可見傷的不輕。至於景燦,看上去能跑能跳,麵色紅潤有光澤,應該是毫發未損的那一位。
不過吧,在這種場合,發生這種事兒,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猜想到點兒什麼。但總的說來,名媛淑女在這種場合動粗,傳出去還是不好聽的。可是,這次有一點比較幸運,就是,眼下躺著哎呦哎呦亂叫的男人,是眾人皆知的老色狼,尤其是喝了酒,一上頭,就酒後無德了。
聽說,他曾經在一次宴會上,因為酒後失德,強了下屬的老婆。當時那事情弄得轟轟烈烈的,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加上那事情也不怎麼光彩,也就很快被他動用錢財,加點兒權利給擺平了。
如今,看來他又犯了老毛病,想占景燦姑娘的便宜。
可他有哪裏知道,像景燦、程愛瑜之流的大院千金,打小就是在一群混孩子裏掐架掐出來的。那都是院裏的小霸王,除非特別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士,一般般的小流氓啊,老色狼啊,她們也都不放在眼裏的。
“敢沾本小姐便宜?哼,也不瞅瞅自己什麼德行!”景燦攏了攏耳邊的絲發,斜了老色狼一眼,冷笑道:“就你這德性,還好意思借酒撒潑,說什麼跟著你吃香喝辣……我呸,下次在獵豔的時候,放聰明點,先打聽清楚對方的身份,就憑你——哼,給本小姐提鞋,本小姐還嫌你手髒呢!”
“你——”被氣得臉色紫紅紫紅的,已經超越了新鮮豬肝,往餿壞豬肝色發展的老男人,被景燦盛氣淩人的氣焰和譏諷的話語,給弄得半晌也蹦躂不出個字來。憋了半天,最後還是捂著褲襠,繼續哎呦哎呦的怪叫,且一聲高過一聲,活像是一頭即將送上屠宰台的豬!
“我,我怎麼了?我告訴你,你丫最好別讓本小姐再看見,否則——”景燦朝他揚了揚拳頭,揚起英氣的眉梢,冷冷的咬緊牙關,一字一頓的發出警告:“否則,見一次,踹一次!不,下次再見,本小姐非把你的子孫根給踢斷了不可!”
景燦這話剛脫口而出,程愛瑜就抬頭掃了圈周圍的男人,卻發現,那一個個的臉色都變了,有的甚至像霜打了茄子絲的蔫了。
如果顧繁華在的話,她大概會很happy的告訴自己,瞧見沒,那些個兒雄性動物,一聽到要踹弟弟,就他媽一個個的縮菊了。形象點的說法是——菊花一緊!
“噗嗤,”程愛瑜冷不丁的笑了聲,自己先樂了。
轉眼在看向程愛瑜,景燦抿了抿嘴唇,臉微微有些紅了,眼神也有些躲閃,大概她也沒想到,原本想給程愛瑜留下最好印象的她,卻把那麼粗暴的一麵展示了。但見這程愛瑜嘴角勾著的笑容,還有那眼底閃爍的微微灼光,似乎很樂嗬,心裏就有稍稍安然了些。
她回頭,怒瞪了一眼,怪叫的男人,本想再補一腳的,但一想著程愛瑜在,就及實地收住腳,改往程愛瑜的放下走去。
“咳,瑜瑜,讓你見笑了。”
“是挺好笑的。”程愛瑜要笑不笑的看著她,眼眸中藏匿著一抹探究。好一會兒,她在一勾唇,居然伸手構築了景燦的臂膀,湊近她的耳邊說:“想不到,這些年沒見,你戰鬥力不減啊!看來,也不用我幫你挾製大哥了,如果他不從,你就打到他從了好了!”
說完,她又是一陣輕笑。
景燦的臉燒了起來,一回頭,又怨怒的看向那邊已經散開的人群,瞧著被服務生抬起往門口走的那個老色狼的背影,目光陰冷的宛如利刀,似乎不再他背上開個口子放血喂豬,她都覺得不過癮花都酒劍仙。
而誰又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呢?
——王八蛋,別讓老娘再碰見你!居然讓老娘當眾出醜,哼……碰見了,老娘讓你好看!揍得你媳婦兒都認不出你來!
“瑜瑜,你還笑話我,你不知道,剛才那老色狼他,他摸我……”
“那人你還不認識吧!這裏啊,確有不少都認識他。他啊,是出了名的老色狼,你今兒的這麼一頓教訓,那百分之百的是為民除害!”程愛瑜看著她,目光很是認真。說著,她輕輕地拍了拍景燦的手,示意她放鬆,隨即有勾唇淺笑著,和她玩笑說:“隻可惜,我剛剛沒看見你的招數,不過,想來也是女子防身術裏的男人必殺技——”
“插眼,鎖喉,踹小弟!”一眯眼,景燦笑嘻嘻的說出必殺技的精髓要領。話音落,她嘴一撅,好似很不樂意,同時握緊了拳頭,低哼了聲,罵道:“靠,你不知道,那死變態,老色狼,我從洗手間出來,他居然裝樣很不經意的撞上,摸我屁股,還捏了下!他大爺的,程資炎還沒摸過呢……”
前半句程愛瑜聽了還同仇敵愾來著,但後半句一從她嘴裏劃拉出來,程姑娘瞬間滿頭黑線。
艾瑪,這後半句整個就是來提拉氣氛的吧,剛剛才醞釀出的那麼一丁點兒的慍怒,就全在這一瞬間,消聲覓跡了。轉而襲來的,是無盡的歡喜,帶著點兒淡淡的笑意,讓程愛瑜差點兒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好在,程愛瑜的自控力也不算差,還是很給麵子的壓製住了心中的顫動,隻瞧著她,好一會兒冒出一句:“這麼說,應該剁了他的手才對。”
“可不是,我真想剁了他的鹹豬手!”
……
程資炎聞訊從樓上的會議廳下來的時候,那人依舊被牧童堯指揮著丟出宴會廳了,同時也給下了禁令,日後帝皇集團的宴會,這人甭想染指。
但就在牧童堯拍拍手,撣撣衣服,打算往回走的時候,程資炎就和幽靈似的,也不知道從哪兒無聲無息的“飄”了過來。
“怎麼回事兒,具體說說。”漠然的聲音淡淡縈繞、漫散。
牧童堯一愣,轉即就笑了起來。他拍拍手上的灰塵,斜睨著麵色冷峭的程資炎,幹脆利索,並且添油加醋的將剛剛發生的事兒,繪聲繪色的從頭到尾的描述了一遍。就連程愛瑜和景燦的對話,都一並說了出來,並且特意強調了那句,讓他差點兒笑岔氣兒的“程資炎都沒摸過”。
話音落,他抬頭,看著程資炎陰沉沉的臉,眉梢微揚,眯著眼睛嘻笑著問道:“怎麼樣,你要不要滿足景大小姐的心願,摸摸去!”
程資炎眉頭緊走,目光森然的盯著外頭那個,早就嚇得酒氣醒了一半,正扶著牆坐在地上,腿軟的無法動彈的男人。一雙眸子森森地冒著寒氣兒地從他麵上掃了過去,接著就聽他說:“那隻手摸得?”
“啊?!”
牧童堯愣了下,沒反應過來。
就見程資炎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用那盛氣淩人的透著寒氣的目光睨著眼前哆哆嗦嗦,滿身酒氣的,嚇得都不成樣子的男人。聲音冷沉,語速卻一如既往:“說,你是哪隻手抹的!”
那男人嚇得差點兒沒尿褲子,半天才哆嗦著舉起右手,想了想不對,又舉起左手。最後一愣之下,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該舉那邊才好了。
程資炎眉梢一揚,也不看他了,轉過身,朝牧童堯走去,伸手拍了下牧童堯的肩膀:“左右手都剁了獨戰九天!”頓了下,他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眼驚叫一聲就癱倒在地上的男人,陰測測的一笑道:“忘了,順道閹了……之後,是驅逐,還是丟到荒山野嶺,你就看著辦吧。”
……
彼端,看上去心情大好的景燦,端著一碟子吃的,提著裙擺兒,一溜煙的跑向了程愛瑜,目光閃爍,宛若天上星子,燦爛而又絢麗。
“瑜瑜!”
繞著自己頭發,似乎在發呆的程愛瑜,因為這麼一聲包含著一絲絲興奮的低呼,乍驚,回神。
一抬頭,卻又對上景燦那雙流光瀲灩,看上去清透無比卻又處處嫵媚至極的眸子,一怔,遂勾起唇角,挑起一彎精致的恰到好處的淺笑:“怎麼,遇見了什麼開心的事兒?瞧你笑得,和偷雞的狐狸似的,賊溜賊溜的。”
低柔清爽的聲音,宛如明鐺奏響,但其中卻夾雜著一絲莫名的低落,聽上去略略有些寂寥,又似乎是在想著什麼,有些歎惋的樣子。
“嘻嘻,你知不知道,我剛剛看見什麼了?”
眨眨眼,景燦故作神秘。
程愛瑜有些好奇,她景大小姐就去餐區找點兒吃的,難不成就遇見了什麼神秘事件?如果是這樣……那這姑娘的磁場和顧繁華的jq磁場一定有的一拚了!
“什麼?”程愛瑜挑眉,問的有些漫不經心。
景燦詭異一笑,湊近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
聽完,程愛瑜猛然抬頭,溫和如玉的眼眸深處,浮現了一抹驚訝,甚至有些難以置信。
“真的,你說她對我哥下……”
“噓!”景燦忙不迭的放下餐盤,一伸手,直接捂住了程愛瑜的嘴,瞪了她一眼,嘴角一勾笑的卻更賊了點兒:“未來嫂子,你不會想讓全世界人都知道我另有預謀吧!”
“啊?”等景燦放開了手,聽了後半句話的程愛瑜,冷不丁的又是一怔。但再看看景燦的目光,程愛瑜算是徹底的明白過來了。好嘛,這妮子,居然打著那樣的主意。不過,她喜歡!
瞧著程愛瑜平靜而又清明的眸光,景燦知道她鐵定懂了,就幹脆直接撲向她,撒嬌似的在她肩頭蹭了又蹭:“瑜瑜姐姐,你一定會幫我的吧!”
“你不是已經有想法了嗎,還需要我幫忙?”
“多個人,多份保障嗎!”吐吐舌頭,景燦俏皮的說:“其實,我沒別的意圖啦,就是不想讓那個女人得逞。所以……”景燦頓了下,笑容忽然有些陰暗,看著冷颼颼的:“所以我做了點兒手腳。你也知道,我有個死黨是搞生物科學研究的,她給了我一瓶藥,我乘其不意,全都倒在了那女人的杯子裏。隻等她今晚孤枕難眠的時候,就……嘿嘿嘿嘿……”
奸笑的景燦,正滿腦子大膽設想某女吃了尤婷給她的那種,指給小白鼠嚐試過的藥物時,會出現什麼反應。而程愛瑜卻是滿腦門子的官司,有些頭疼的伸手壓了壓太陽穴,轉眸又看了眼還自己樂嗬著的小二貨,不覺頭更疼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六感失控了。因為她的第六感一直很準,而這一次,她覺得,這小丫頭,實在不靠譜啊!
……
“小魚,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送你上樓休息。”應酬完的喬疏狂,終於找到了一絲休息的空間。他原本想來請程愛瑜跳支舞的,卻見她在按壓太陽穴,似乎很辛苦的樣子,心下漾起淡淡的憂色,就趕緊走了過去。
“我沒事兒,可能這幾天趕稿子,沒休息好錯惹采花賊全文閱讀。”程愛瑜抬頭,仰麵看著喬疏狂,忽然笑了下,站起來,微微活動了下脖頸說:“還是站起來看你比較舒服,剛剛仰脖子仰的,脖頸兒似乎都要斷了。”
喬疏狂不覺莞爾,伸手剛想撩開她額前的碎發,就聽景燦的聲音橫插過來:“喂,我警告你,不要對我家瑜瑜有任何不良企圖!否則……”景燦頓了下,上下掃了眼喬疏狂,然後揚起拳頭,惡狠狠的瞪他:“否則,我揍你!”
“噗嗤,”瞧著景燦那橫樣兒,喬疏狂雖然不滿她似乎吧程愛瑜當作了自家的所有物,但念及景家的關係,還是玩笑的調侃了句:“領教過了,還是免了吧。”
景燦揚眉,神色得意:“知道就好!不過,你也不用拐彎磨腳的損我,我是二,但不是傻子,好壞話還是聽得懂的。”說完,她看向程愛瑜,臉上有點兒熱,但還不忘叮嚀幾句,“瑜瑜,少和這種人接觸。老人家常說,黃鼠狼給雞拜年,鐵定沒安好心。更何況,他還是隻騷狐狸——”
話還沒說完,景燦忽然咬著嘴唇,將剩下的吐槽,全都吞回了肚子裏。要死了,她剛剛說黃鼠狼給雞拜年,那她豈不是說瑜瑜是……語文成績最多小六水準的景燦姑娘,囧了,但她偏偏不服輸,胸一挺,下巴一揚,伸手端起了桌上幾乎沒動幾口的餐盤,慌慌張張的扔下一句,“那個,我再去加點兒生魚片”,說完拔腿就跑了,留下麵上掛著疏離淺笑的程愛瑜,和似笑非笑的喬疏狂。
而在她離開後沒幾步,那兩人一握手,互相調侃——
“你好啊,黃鼠狼小姐!”
“彼此彼此,騷狐狸……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