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郗城站在門前,負手而立。
聽到裏麵傳來開鎖的聲音,他的眸色沉了幾分,目光平視落在門縫處,隻等著看到露出沈傾顏的臉。
下一秒,門被緩緩從裏麵拉開。
可預期的位置空空如也,什麼也沒看到。
他微微一愣,目光隨之向下,這才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正睜著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帶著警惕地看著他。
江郗城頗有些意外,但很快,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麵,他的劍眉一挑,迅速想起了什麼。
他打量著小人,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小男孩,圓圓的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的鼻頭,薄薄的嘴唇,整張小臉都寫滿了靈動,但隱隱的又帶著一絲怯意,似乎哪裏有些不太對勁,但他一時又說不上來。
他看了小人兒幾秒鍾,彎身蹲下來,聲線不由自主地放柔,“小朋友,你好!請問,這是沈傾顏的家嗎?”
“……”小人兒看到他靠近,本能地向後縮了縮,眨著晶亮的大眼睛卻不說話。
江郗城停頓了一下,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爸爸是誰?沈傾顏是你媽媽嗎?”
“……”回答他的,依然是小人的沉默。
江郗城不由地蹙了下眉,這個孩子,無論怎麼問,他總是不言不語,明明小臉上帶著畏生的膽怯,但卻不叫不喊,隻是防備地看著他,這樣的對峙,倒讓江郗城有些吃不住了。
浴室裏的傾顏半晌沒聽到如冰的動靜,她不禁納悶,邊擦頭發邊推開門,“怎麼了言言,是……”
接下來的話,死死地哽在喉嚨中,眼前的一幕讓她頓時血液凝固,涼意從腳底湧入全身,她不由地渾身顫抖。
怎麼都不會想到,門外的人竟然是江郗城,而此時此刻,言言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沒有人知道,她經過怎樣的掙紮,才決定帶著言言回到這座城市,她努力地避人耳目,就是盡可能的不讓江郗城知道孩子的存在。盡管她知道,這不可能是永遠的秘密,但絕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江郗城緩緩站起身,目光對上傾顏的,一時之間,氣氛好似凝結的薄冰,兩人各揣心事。
傾顏皆力保持鎮定,而江郗城則試圖從她略顯驚慌的神色中探究到什麼,兩人就這麼不動聲色的相峙著,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
此時此刻,傾顏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要如何應付接下來江郗城的質問,但是……心裏卻始終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不能告訴他言言的身份。
言言是她的唯一,誰也不能把他從自己身邊搶走。
就在傾顏束手無策之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如冰出現在門口。
看到眼前一幕,如冰也為之一怔。
但看到傾顏為之慌亂的神情,她立刻回過神,幾步走到言言麵前,將他摟進懷裏,“寶貝,媽媽不是說過嗎,不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
“……”言言乖巧地任由如冰抱著,仍然是一言不發。
如冰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江郗城一眼,接著摸了摸言言的小臉,“不過媽媽這次不怪言言,你一定是以為媽媽回來了,所以才急著來開門是不是?”
“……”
傾顏緊張地看著言言,盡管她知道言言不可能開口,但卻還是擔心不已,隻怕一個萬一,小家夥說句什麼,一切便無可挽回了。
幸好,言言很配合,不僅不說話,反而伸出小手摟住如冰的脖子,溺在她懷裏撒嬌。
傾顏不由地鬆了口氣,緊握的手心裏一片潮濕。
直到這時,如冰才看向江郗城,露出頗為驚訝的表情,“江總,您怎麼這兒?您……是來找我嗎?”
“……”江郗城愣了一下,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居然認識他,可他卻對她沒什麼印象。
“你是……”
“江總,我是何如冰,‘帝國’的職員,您不認識我很正常,但您是總裁,我自然知道您!”
江郗城眉峰一挑,微微點頭,隨即將目光移向傾顏,神色間頗有幾分問詢之意。
如冰故意打量了一下二人,“江總如果不是來找我的,那就是……”她邊說邊緩緩看向傾顏……
“不,不是!”不等江郗城開口,傾顏搶先說道:“江總怎麼可能是來找我呢?他一定是……走錯了!”
一句話堵得江郗城無言以對,他自然不能說就是來找傾顏的,更不能說他是來質問她,為什麼安子皓呆了那麼久,他們都做了什麼。
如冰的出現,已經很好地解釋了一切,原來……剛才並非隻是孤男寡女,除了他們,還有這個何如冰和她的孩子……
這麼說……那個在醫院門口被拍的孩子是何如冰的?和沈傾顏沒有關係!
那麼……這個何如冰和安子皓……
想起剛剛在樓下見到的一幕,他似乎有了答案,但又覺得似乎哪裏有些說不通,不過一時之間也無從求證。
江郗城再次將目光落在傾顏的臉上,那微眯的黑眸好似滲著冰晶,好似下一秒就能將她凍結。
傾顏不由地微微寒顫,急忙垂下眼簾,生怕被他犀利的眼神參透心事。
江郗城抿著薄唇,淡淡一勾,笑意未達眼底,沉聲開口,“是,很抱歉!我走錯了!”
“啊……哈哈,沒……沒關係的!江總,那……要不要進來坐一下?”如冰佯裝客氣地問道。
“不了,走錯了就已經很抱歉了!這麼晚,不打擾了!”江郗城歉意地點點頭,轉身之際,他又深深地看了傾顏一眼,隨即下樓離去。
腳步聲消失在耳際,傾顏緊繃的神經終於鬆馳下來,她隻覺雙腳無力,虛軟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傾顏,你怎麼了?”如冰驚呼著,立刻上前扶住她。
傾顏喘著粗氣,臉色蒼白,整個人就像大病一場,身體還在不停地發抖。
如冰被她的模樣嚇壞了,趕忙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傾顏,你還好吧?別嚇我啊!”
言言懂事地倒了杯溫水端到傾顏麵前,小家夥雖然不說話,但是大大的眼睛一直盯著媽媽,露出擔憂之色。
“傾顏,沒事了,他已經走了!你醒醒啊,別嚇壞言言。”如冰拍著她的肩膀,一邊安撫,一邊說道。
說到言言,傾顏終於有了些緩合,她眸子微動,接著一手將言言摟進懷裏,“寶貝,我的寶貝,我不能失去你!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絕不可以!”
看到傾顏一臉驚嚇的樣子,如冰是又急又心疼,“好了,好了,沒有人可以搶走你的言言,有我何如冰在,就絕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傾顏一把抓住如冰的手,“可是……如冰,你剛剛看到江郗城的眼神沒有?他盯著言言,我怕……我真的好怕呀!”
“別自己嚇自己!”
“你不知道,在他心裏,言言是不受歡迎的,明明是他的親骨肉,他卻殘忍地要我打掉。”傾顏搖著頭,“我現在後悔了,真不該帶言言回到這裏,我要辭職,我要搬家,我要離開這座城市,隻有這樣……才能夠徹底阻止他知道言言的存在。”
“傾顏,你瘋了嗎?你忘了當初回到這座城市的初衷了?”如冰搖著她的肩膀提醒,“你就這麼帶著言言離開,他的病怎麼辦?難道……你要讓他一輩子活在自我封閉的世界裏,不能做一個正常人嗎?”
“我……”如冰的話讓傾顏一驚,整個人也清醒了大半。
如冰緩合了一下語氣,“傾顏,聽我的,不要自亂陣腳。你想啊,倘若江郗城並沒有懷疑,你卻又辭職又搬家,豈不是打草驚蛇?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鎮定,保持一切如常。別忘了,我們得想想言言!”
傾顏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她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孩子,一顆心頓時變得柔軟無比,孩子那雙無邪而童真的眼睛,觸動著她的神經,作為母親,她就是為孩子而活的,隻要是為了言言,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她可以勇敢無比,亦可以無堅不摧。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
傾顏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深夜十點了,而此時,她還在公司加班。
下班前一個小時,周雪即將加盟新戲的劇組送來了服裝,錢曉靈吩咐她要在明天之前將衣服熨燙並分類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