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月初四,黃昏,開封府衙。
林攄靜靜望著麵前驚慌不安的師爺。
師爺稟道:“今日查搜了半天,得了不少旁人與妖道張懷素的往來書信,還有朝臣們遞來的告揭信函,共有……數百封之多。”
林攄“唔”了一聲,良久沒有說話。
師爺小心翼翼問道:“午後蔡相已派人來催問了數次,我以為是否……是否燒掉這些書信中牽扯到蔡相的?”
林攄歎道:“不,燒幾顆樹太過紮眼,不如焚一片林。把所有書信都燒掉吧。”
(二)
昏黃的日光灑進雲中一夢閣,龍婉兮誦讀完幾遍心法,起身告辭;窗邊的謝雲留道:“你的進境比我料想中要快。”
龍婉兮一怔,隻聽白衣公子繼續道:“不過也並未快多少。明日起你不必誦讀這卷心法,我會傳你一式劍招。”
龍婉兮心弦一顫,隨即愕然道:“劍招?師父不傳給徒兒這卷心法的修習法門麼?”
謝雲留道:“你很想修習這卷心法麼?”
龍婉兮猶豫一瞬,點頭道:“徒兒以為,心法是武學之根本,招式不過是枝節;徒兒想,若能早日修成這卷心法,一定對領悟本門武學要旨大有裨益。”
謝雲留又流露出少女見過的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早日練成麼,恐怕很難。”
“很難?”龍婉兮聞言一驚,想起前些日子還曾問過師父:若她能練成這心法,是否能有師父一樣的修為。
謝雲留淡然道:“這卷心法共分為三重境,我至今也隻悟透了第一境,古往今來,也不知有沒有人真正練成過。”
(三)
傍晚,龍婉兮回到教坊司的住處,在桌案上鋪開一頁宣紙,提筆蘸墨,深吸一口氣,滿篇心法在腦海中緩緩流過。
她懸腕落筆,筆勢飛動間劍意縱橫,頃刻寫完了數頁紙,隻覺心中神機盎然,流轉如飛,寫出的字句筆筆衝靈快意,躍然紙上——
“……知樂生,不知惡死,故無夭殤……都無所愛惜,都無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熱,斫撻無傷痛,指擿無痟癢。乘空如履實,寢虛若處床……雲霧不礙其視,雷霆不亂其聽,美惡不滑其心,山穀不躓其步……”
(四)
深夜,無憂洞,石室。
青衣人望著昏暗中不時劈啪作響的燈花,寂寥歎道:“到初七,就是許深庭和謝雲留約戰之期,也不知兩人中誰能活下來……”
紫裘公子輕笑道:“怎麼,你很想知道?”
“嗯,倒真是極想看看,靜月之劍是不是真的能克製住昨日長留劍。”
紫裘公子剪了燈花,隨口道:“那好吧,你知不知道,許深庭的劍詩是《寄人》?”
青衣人訝道:“‘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你又是從何得知?”
紫裘公子道:“嗬,偶然知悉罷了。靜月破流雲,的確是劍術至理,合乎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