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進去的時候,隻覺得恍惚。
從下了救護車到現在就忙得像個陀螺,心被緊緊揪著,小臉因為沾了他的血而變得有些滾燙,腦海裏閃爍的就隻有一個畫麵,他棱角分明的俊臉壓下來,半張側臉都是猩紅刺目的血,前一秒扣緊她後頸的力道還是強勢的,後一秒他就緩緩鬆開,帶著一絲赤紅的冷眸看了她一眼就別開臉,不想讓她看到,因為劇痛帶來的眩暈感已經到了極致,他冷冷閉起已眼神渙散的眸,那挺拔如山的身影就在自己麵前緩慢的,卻是轟然一聲,倒了下來。
心弦崩斷。
所以這一路忙著搶救,心口都像係了一口氣,不得鬆。
可直到快跑進病房,迎麵卻看到顧景笙的身影,她才頓時清醒過來,一雙水眸定定看著他,心口倏然被抽緊,接著他溫柔淺笑的吻就落在眉心,那麼清晰,他說,“晚上我過來接你。暹”
一瞬回神。
林亦彤纖細的身影靠在病房門外,怔了好久,顧景笙留在臉上的溫度都還沒有散,像是猛然提醒了她什麼似的。
緩了好久,她水眸裏的光還在顫,卻輕輕擰開了病房的門胲。
門裏一片微微的喧鬧。
“老首長。”見到熟人她先是一愣,接著笑起來,複雜的情緒一下子掃去,心口說不出的暖,竟還有點想落淚的衝動。
老首長也是一愣,緊蹙著的眉鬆開,瞧了瞧她竟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頭:“你這怎麼弄的?啊?跟這小子打仗去啦?”
圍著的眾人一時哄笑。
林亦彤的小臉猛然漲紅,隻感覺在一群軍官領導中自己像極了小輩,不好意思地笑著順了一下發絲說:“我……我先給他打針……”
“嗯,你打。”老首長讓開地方。
“這什麼針?好使不?”
林亦彤一邊塗碘酒一邊抿出一抹笑:“好使。我從普外那邊拿來的,昨天才剛進過來,很貴但是效果很好……”
說到這裏她愣了,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懵了頭,她剛剛隻顧著這藥好使所以跑去借了,現在才發現不是自己生病住院,醫藥費也不是自己出,她怎麼……
一時連針頭都不敢刺進去,她一雙水眸忐忑地看他,想問他是不是肯用這麼貴的藥。
霍斯然的冷眸,堪堪和她對上。
一時氣氛尷尬。
隻看她忐忑如小鹿斑的眼神便知道她沒想那麼多便把藥拿來了,霍斯然心下複雜,泛白的薄唇本是冷冷抿著,這下輕啟淡淡道:“打吧。”
像是縱容。
纖長的睫毛忐忑地垂下,林亦彤的心還是沒有完全放下,隻是針頭迫在眉睫,還是輕輕刺進去了,她用手按住,慢慢將針劑推進去。
到拔針時,動作依舊輕柔。
霍斯然冷冷別開眸掃了一眼窗外,隻覺得這種小心翼翼的輕柔感讓他貪戀,他那麼想抓住,隻是不想剛剛顧景笙會出現,他笑著跟自己說的那番話,不似朋友卻似親人,這讓他心口一揪一揪地痛,罪惡感隱隱蔓延。
尤其是知道,倘若是他顧景笙出事,他也必然會如此對待,就更加難受。
在眾目睽睽之下檢查了一番,她離開,老首長那表情依舊嚴肅可怕得很,可嚴辭厲色之間卻處處像是把她當女兒看待,喊她下回出來先拾掇幹淨,別整這麼個狼狽可怕的樣子嚇人。
他冷冷抿唇。即使不看,也知道她嘴角的笑容,嬌豔如花。
下午時分想睡,卻怎麼都睡不著。
受傷耗盡元氣的感覺的確累,累得像軍區超重負荷集訓之後的那種疲憊脫力感,可總是覺得睡不著,輕微的開門聲總弄醒他,他怕錯過什麼,怕萬一是她來查房,他卻睡著。
可每一次卻都不是她。
最後那個小護士進來頻繁見他都醒著,愧疚得臉都紅了,說:“首長要不,你掛個休息的牌子,不想被打擾我就再不進來了。”
霍斯然一雙冷眸緩緩睜開,頓了頓說,“開點安定給我。”
小護士咬著唇不敢,霍斯然一記冷眸掃過去,嚇得她渾身的血都快僵了,趕緊點頭,抱著病曆本就出去了。
一劑安定之後總算是能睡著,無夢,能夢到的都是一些模糊的畫麵,或者說是一種感覺,就像以前還在特種大隊的時候,每次出任務前穿好軍裝拿好武器,每個人都回到自己的宿舍去寫遺書,很稀鬆平常的一件事,他卻每次都有些討厭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