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的相逼,顧景笙怎麼會一定要死不可……
景笙……
在心裏慢慢地低喃出這個名字,她淒美笑著的小臉驟然就變得蒼白如紙,如同遭受晴天霹靂般的打擊,她曾以為自己還能提起力氣去恨的,卻沒想到這結果痛得……痛得仿佛心髒裏的血液被瞬間抽幹,她細細的腕顫抖著半點力氣都沒有,靜靜地躺著,仿佛已經迎來了自己的世界末日。殘璨睵浪
深度的昏沉迷蒙之間,隱約聽見有鑰匙聲響,門被打開,有人緩步走了進來。
那聲音是她熟悉的,軍靴踩在地板上,輕緩篤定的聲響仿佛扣著人的心弦,那蒼白無力的纖小身影渾身滾燙脆弱,滿身是傷,雖沒有半點力氣,聽見這聲音卻還是脊背輕微不可見地繃緊了一下,殘破的五指輕輕攥緊床單,呼吸都薄弱起來柘。
霍斯然走進來,丟下鑰匙在書架上,外套沒脫,在客廳外的沙發上坐了一會。
對麵就是高層特有的加固大片落地窗,整整一麵,他依稀記起她剛來京都的那一天,那時她隻是來這裏進修學習,第一次到這棟房子,寒峰跟他說她拎著行李在這裏站了好久,一直看遠處,不知道在看什麼。
後來霍斯然就總怕,總覺得她像一隻勢單力薄的鳥,看似柔弱,能力很小,他卻總怕她就這麼飛走了扳。
記憶裏的全是她拎著行李的畫麵,從西到東,從南到北,好像哪裏都沒有她的落腳之地,她在隨時準備著去遠行一樣。
可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口袋裏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著,從他開車回京都的路上一直響到現在,他知道是雲裳,他不想接,也覺得沒有必要。
他世界裏的事,他的愛他的恨,都沒有必要要她來參與。
臥室裏,一丁點細微的動靜都沒有。
沉默得他總怕她不在了。
霍斯然終是起身,臉色微沉地往臥室裏走,見門還是跟自己淩晨離開時一樣是半掩的,連角度都沒變,那纖小的人兒側躺在床上,帶她回來時被他清理了一下,如今指縫又慢慢裂開,沾染得被單上血跡斑斑。
沒吃東西,沒動過,看樣子臉色蒼白中透著不自然的紅,應該是病了。
“……”霍斯然走過去,單臂緩緩地撐在她身側,手指一路從她的額角出發,緩緩下移到側臉,下顎,薄唇輕啟,“你這個樣子,還怎麼去參加他的葬禮?”
如今葬禮剛剛開始,如果他們現在過去,還趕得上。
這一句,讓那昏沉著半沉睡的人兒再次受到打擊,眼睫顫了一下,嘴唇也顫抖著動了動,情緒一下子湧上來處於崩潰的邊緣。
“你曾經答應過我……”她沙啞的嗓音像是在烈酒裏泡過,許久才艱難發出,氣若遊絲,“如果你確定不是他做的……你會放過他的……”
霍斯然的手,慢慢僵在原地。
他臉色微微鐵青,寒聲說:“你自己看得到,不是我開的槍。”
她輕笑,慢慢的有一滴滾燙的眼淚順著眼角滑下,擦過鼻梁淌過另一隻眼,再埋入床單中,啞聲說:“可是如果不是你,一個人有父母,有愛,有孩子,我想不通,怎麼會突然自己去尋死……”就像前些天在那棟公寓裏的顧景笙,給莊靜妍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歡喜雀躍的,充滿希望的,這樣的人除了外力的逼迫,她想象不到還有什麼原因會讓他自殺。
“我也看過了報道……”她低啞說著,一雙水眸慢慢望向他,“他沒有犯罪……他做的一切都隻是替你們做內應,犧牲了也是烈士,對不對?”
霍斯然的臉色僵得很可怕,兩片薄唇緊緊抿著,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之所以這樣做,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原因,另一方麵是他死死記得顧景笙死前說的那幾句話,哪怕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曾經做過不堪的事,知道他曾經那麼狼狽地掙紮過,也希望在她的認知和世界裏,他是幹淨的。
他從來都沒有什麼好給他的,這個承諾,他卻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