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飛兒的身世 第63章 有你真好(1 / 2)

“後來呢?”李毅攬著飛兒的肩,輕聲問,“你和伯母離開之後去了哪裏?”

“母親帶我離開之後,曾回了一趟老家。有一次深夜,她帶著我在藍家門外站了好幾個小時,但卻始終沒有進去。我想,她應該是很想念外公外婆的。”那時自己還小,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但母親的感情她還是能感受到的。母親雖然溫柔,卻也倔強,當年不顧藍家的反對毅然和父親離開,如今卻帶著女兒離開了林家,驕傲如她,無論如何也是不肯在這種情形下回藍家的。“我們在老家呆了兩個月,母親便帶著我去了T市,在那裏生活。”

“難道,你們離開之後,你父親就沒有來找過你們嗎?”李毅總覺得,飛兒的父親應該是深愛著她們母女的,對於她們的離開,他不可能無動於衷。

“他來過,不過是一年以後的事情。”飛兒有些傷感,如果父親不是那麼晚才來找母親和她,那麼,結局或許會不同吧。“我想,我們離開的時候,母親雖然決絕,但內心裏,還是希望父親來找我們的。她雖然不說,但我知道,她曾等待過。”隻是,等待的時間太長太久了,所以便死了心,斷了念頭。

“他既然來找你們,為什麼沒把你們帶回去呢?又或者留下來陪著你們?”這樣,飛兒母女或許便不會吃這許多苦了。

“母親不肯。她當時態度很堅定。”飛兒搖頭,神情悲傷,“我記得,那天父親找到我們,他和母親在房裏談了一夜。我在門外,聽不太清楚他們說些什麼,隻是隱約聽到母親說‘你如果真的愛我們就放了我們吧,就算是為了璦藍,我也不能再回到林家。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在林家扭曲了性格,也不能看著她小小年紀就被送到國外,更不能看著她將來和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她還說‘這些年,在林家,雖然衣食無憂,但你知道的,我們都不快樂。’她又說‘我既然離開了,就不會再回去。我也不想聽你解釋什麼。無論那晚發生了什麼,都已經過去了,我累了,你若真心愛過我就放我自由吧。’其他的我都沒聽清。父親從房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他看起來很疲倦,也很憔悴,他走過來緊緊地抱住我,抱了很久,然後放下我,走了。我永遠忘不了那個背影,那麼沉重,又那麼寂寥。”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對於這個問題,李毅很是疑惑,他總覺得這中間似乎沒那麼簡單。

“不知道。父親曾經想要解釋,可是又解釋不清楚。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記得那晚房裏有很濃的酒精味,我們開了門,床上的人卻還在沉睡,我猜想,父親應該喝醉了。或許,隻有那個叫沈醉雪的女人才知道那晚的真相,又或者,許清如和林子豪也知道。”那時自己年紀太小,什麼都不懂,但後來仔細一想,這些事都太過蹊蹺,不像偶然,倒像是有預謀的。而母親當時也太過年輕,太過驕傲,或許她心中還有其他想法,比如為了自己,所以才那麼決絕的離開。隻是,一切都無從考證。母親不說,自己也就不問。

“後來呢?難道之後你們就再沒有見過伯父嗎?”明明是一家人,明明深愛著彼此,卻要天涯相隔,這何其殘忍!

“沒再見過。那一次是最後一麵。”飛兒搖著頭,艱難地說,眼中露出了悲傷。“大概隔了半年多,父親就去世了。是車禍,酒後駕車。我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父親去世一個多月以後。所以,連遺體也沒能見上最後一麵。母親帶著我趕到海城,卻隻能給父親掃墓了。”說到後來,飛兒發聲有些困難。無疑,那段記憶是痛苦的。

“沒事了,都過去了!”李毅安撫地拍了拍飛兒的背,無論是誰,對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來說,失去父親都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

“母親帶著我找到了那個公墓,門衛不讓進,母親哀求了好久,那個門衛看我們可憐,才放我們進去了。看到父親的墳墓,母親就哭了,我也跟著哭,我那時其實不太懂死亡的定義,隻知道,我再也見不到父親了,心裏很傷心就哭了。後來,哭累了,就坐在墓前等著母親。母親隻是流著淚,卻沒有聲音。後來,她也不哭了,她拿出小提琴,在父親墓前拉著,不停地拉著,隻拉一首曲子,《春天》。天慢慢黑了,她還在拉,一直拉一直拉,拉到手提抬不起來了,她才停下。然後,她就坐在旁邊,頭靠著墓碑,什麼也不說,就那麼靜靜地坐著。我又冷又餓又害怕,我想回家,可我不敢出聲,隻能靜靜地地陪母親坐在旁邊。”飛兒淡淡地說著,仿佛她所說的並不是自己,而是一個不相幹的人。她感覺李毅摟著自己的手緊了緊,擁得更緊了。她衝李毅笑了笑,很虛弱,“沒事了,真的,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怕了。”

“傻瓜!”李毅覺得自己的心都絞在一起了,疼痛得很。

“後來,或許是太累了,我就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就亮了。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母親的背上,她背著我回到了市區。之後,母親將我的名字改為藍飛兒,從此留在海城生活,但沒有再回過林家,也沒有再和林家有過聯係。剛開始,我們過得很艱難,母親租了一間又黑又窄的小屋,我們就在那裏生活,她每天都要出去擺地攤,晚上要趕夜市,回到家,還要做手工,她每天都累到直不起腰。因為沒有戶口,我曾經輟學過一段時間,後來母親把積蓄都拿出來,四處托人才解決了我入學的問題。那個時候,真的很艱難,有時連肚子都吃不飽,衣服總是破了又補,補了再穿,直到再也沒法穿。那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我們居然也能安定下來,也能擁有自己的房子,擁有一個能被稱為‘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