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崔使君,先頭裏原在長安城中做侍郎,因著長樂長公主出嫁時,陛下心疼嫡長女,嫁妝違製良多,直言勸諫被貶來了這嶽州。
大慶地界以道州論,這州又分為上中下三等,嶽州遠離長安,又無甚名產,地靈人不傑的,隻是一下州。崔使君雖然擔任一州刺史,但比起先前,已經是“失寵”了。
不過賀知春卻是知道,崔使君在這嶽州待不長,到了快年節的時候,便又起複了。
一進這崔使君府,便讓人心神一凜,府中的下人們都穿著製式的青衣,在胸口繡著象征著清河崔氏的蓮紋團花。一個個的眉清目秀,竟無一醜人。
賀餘領著賀知春邁進了那高高的門檻兒,一陣悠悠的香味襲來,帶著世家的厚重與壓迫,讓來客仿佛頓時矮了三分。
“賀司倉,使君等你多時了。”那府中總管笑眯眯的說道,不疾不徐的引著父女二人去了正廳。
一進廳,賀知春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隻見那牆上掛著的都是頗有年歲的古董字畫,窗前飄著綠色的羅紗,一個貌美的侍女跪坐在一旁,白手纖細,拿著小吊煮著茶。
茶葉被擂成了綠色的茶沫兒,她抬起手來,又添了幾勺香料,擱了些細鹽,頓時滿室生香。
崔使君是一個頗為年輕的男子,穿著絳紫色繡著金色紋理的圓領窄袖的長袍,腰間束著掛著玉璧的腰帶,因著在家中,並未戴冠,隻插了根玉質竹樣的簪子,將頭發挽在了頭上。
他看了看賀知春明顯腫起的腳,用白布纏著的手指頭,眯了眯眼,笑道:“賀知倉太過客氣了,小九兒頑劣,在長安城中連皇子都敢打,沒想到來這嶽州竟然被人製住了,我瞧著砸得好,不然他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賀餘高高的抬起手,輕輕地拍了一下賀知春的頭,“春夏多雨,小女是個不知輕重的,從樹上不甚跌了下來,竟然砸傷了崔小郎,當真是大過,某羞愧難當,特領她前來負荊請罪,不知崔小郎可好些了?”
崔使君聽著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崔九是晚輩,當不得當不得,隻不過他那脾性,我這個做叔父的也做不得他的主,賀司倉還是自行去與他說罷。”
賀餘點了點頭,也不在意。
崔使君接過侍女遞來的茶,看了在一旁待命的管家一眼,管家心領神會,領著賀餘父女兩人便朝著崔九的院子中走去。
賀知春瞧著,一肚子的火氣,他們雖然是有錯在先,但是崔使君嘴中說著無事,卻茶也不上一盞,話裏話外都彰顯著崔九的身份,她的手緊了緊。
在她剛嫁去崔家的時候,也受了不少冷嘲熱諷的,但是她都扛過去了。可是瞧不起她可以,瞧不起賀餘,她便受不了。她想著,心中越發的後悔當初逞一時之氣來。
賀餘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放鬆了下來。臨近崔九郎的院子,絲竹聲陣起,飄飄渺渺,煞是動聽。
賀知春心中冷哼了一聲,靡靡之音!便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這一看,心中頗不是滋味。
隻見崔九穿著魏晉時期風靡一時的廣袖寬衫,一隻手托著頭,正眯著眼睛聽著歌姬唱著小曲兒,身旁一個膚白貌美的小娘子,手中端著一盤切好的了的桃兒,用小銀叉叉了,一塊一塊地喂進他的嘴中。
還有另外一個婢女,跪坐在一旁,替他捏著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