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長生知道自己是秋長生,擁有著完整的關於秋長生的記憶。但他覺得自己又不隻是秋長生,秋長生隻是他的一部分,漫長生命的一部分。
即使是現在,他是以秋長生的意識而存在,但他仍然覺得秋長生隻是他眾多過往的一個小小的片段。
就像一個資深網民,擁有各個網站或者app的注冊信息,每一個網名都不相同,每一個身份都不同。而秋長生,隻是其中一個網站的一個網名罷了。
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啊。
秋長生此時的感覺非常非常的難以形容,他感覺風是自己、水是自己、雷霆是自己,就連泥土碎石也是自己。他似乎化身千萬,每一個化身都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隻要他願意,他能聽到所有的聲音,隻要他想,他能夠看到想看到的一切。
他眼神茫然的看著大喊大叫的柳夕,知道柳夕在叫他,似乎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他。
但是,秋長生卻一點也不想知道,完完全全沒有一絲興趣。
就好比一個人不會對攔在自己腳前的螞蟻感興趣一樣,也根本不會在乎這隻螞蟻衝著自己說什麼。正常人的做法一般是一腳踩下去,或者跨過去。
秋長生就是這種心態,很難形容,高高在上,猶如神靈。
柳夕身邊吹過的風是他,柳夕腳下踩著的地是他,柳夕頭上的雷雲是他,甚至柳夕麵前的黑暗也是他。隻是柳夕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隻是盲目的、急切的、徒勞的叫喊著他的名字。
秋長生搖搖頭,麵無表情的吐出四個字:不知所謂。
如同一道塵封許久的大門被輕輕的推開,封印了近乎千年的記憶緩緩的被解開,一點一點的浮現在秋長生的腦海。
他記得自己總是站在世界上最高的地方,低著頭俯視著腳下的芸芸眾生。時光如水般悄然逝去,但他卻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於他而言,時間本就沒有意義。隻要他願意,他可以讓時間永恒的停滯。
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似乎知道他的存在,然而卻都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他明明就站在所有生物的麵前,可是他們對麵前這棵樹卻毫無所覺。他明明化作風吹起了一名修士的衣衫,但那名修士行色匆匆,根本沒有理會他。
他化作一池陽光,落在幾名在水池中遊泳嬉鬧的孩童身上,然而孩子們隻顧著打鬧,卻聽不到他叫他們趕緊離開的聲音。最後,孩子們都被水底下的水猴子抓住腳,然後拖到了水底淹死。
秋長生無悲無喜的看著這一幕,既不覺得遺憾,也不覺得難過。水猴子對他來說,也是他的子民啊,水猴子和這些孩子,在他眼裏都是一樣的,沒有絲毫高下之分。
他隻是覺得有些孤獨,為什麼所有生物都知道他的存在,但卻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作為世界法則和規則力量的載體,天道第一次開始了思考。思考是一種奇妙的事情,因為一旦開始思考,往往就停不下來,而且越想越深入,越想越廣博,總有無窮無盡的想法得不到解釋,總有更多的新的疑問衝擊著舊有的答案。
天道是至高無上的,也是最孤獨無依的。
有了疑問,他找不到任何人給他解惑,因為沒有誰比他知道的更多,知識更淵博……所有人在他麵前都如同草芥一般,沒有任何生物有資格指點他。
有一天,他突發奇想,如果自己想不通,換一個角度換一個身份,會不會得到答案呢?
因為自己站的太高,知道的太多,所以才會困惑於重重矛盾之處。
站在狼的角度,吃羊是為了生存,天經地義的道理。但是站在羊的角度,不被狼吃也是為了生存,同樣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那麼到底哪個道理,才是真正的天經地義呢?
作為天道的他,反而無法解釋這個自相矛盾的問題。
既然站的太高看的太遠,那索性就跌落下去,試試近距離能不能看的清楚。既然作為獨一無二的自己無法理解的道理,那不如嚐試把自己變成芸芸眾生中的一員,看看能不能從中了解他們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