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躺在床上,下體疼的厲害,她生過三個女兒,在生產上算是很有經驗了。但這一次。她眼淚卻停不下來,不是疼的,而是心裏揪的慌,抓著半截灰撲撲的床單,仰麵水漬順著耳後根直流。
馮婆子的聲音傳到門口,她就聽到鄭老爹冷冰冰的說道:“阿,老大去拿點喜錢去。”
話雖如此,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她聲音裏的不高興。馮婆子忙前忙後累的慌,聽到這句話,臉上也訕訕的,雖然是女兒也不賴她,但一天接生兩個,全是賠錢貨,這就有些垂頭喪氣了。要是個兒子,她的喜錢也不小了。
大妮站在門口嗦手指,站那兒半天,突然挨了一巴掌。
那巴掌用的力氣,打的她腦袋一歪,整個腦袋都偏到了一邊又疼又麻木,是鍾老太,她提起大妮就往外走,嚇得隻有五歲的孩子哭得跟花貓似的鼻涕眼淚一把抓。等走到廚房旮遝。她才蹲下來說:
“你阿公和你爹都不高興,你不準去堂屋亂晃了。曉得沒。”
大妮淚眼朦朧的抬起頭來,看到鍾老太刀斧針鑿搬深刻的皺紋,卻看到嘴角緊抿的老太稍稍鬆了一絲氣。這就是不生氣的征兆,老太太脾氣不怎好。她連忙答應了一聲,鍾老太又吩咐她道:“你娘吃了好大的苦,傷了身體,你趕緊去燒灶,煮點水來給她擦身子。”
“哎!”
大妮揚起袖子往臉上胡亂擦了一趟,然後往柴火堆裏翻翻撿撿。
燒水花了不少時間,等她空著咕咕叫的肚子走到屋門口,有想到鍾老太的警告,一時間害怕的不敢進屋子裏去。裏麵的煤油燈一晃一晃的。依稀看得到人影。她搬了吃飯的桌子到院子裏去。聽到裏麵有個聲音說道;:
“這次傷了身子....以後三兒估計是生不成了。你們家得有個準備。”
緊接著,瓷碗就滾在了地上,順著滾到了門檻,厚厚的陶土碗,在地上濺起了深褐色的水漬。大妮看了一會兒,就蹲下身子撿起碗。看到鍾父蹲在門口,一臉落在陰影之中,看不出臉色來。她被嚇了一跳。
屋內的大姑鍾芬芳也皺了眉頭,往屋內瞟了一眼,僅僅是一眼,已經表現出她的極其不高興了。小姑鍾紅花連忙問道:“真生不成了?可是,咱老鍾家就這麼一個兄弟,難不成眼睜睜要看著他絕後?!”
“同誌,你這話就不對了,***說了,生男生女都一樣。怎麼說是絕了後呢?不是還有四個姑娘麼?”
劉紅霞笑眯眯的說,氣的鍾芬芳瞪了她一眼。對方立刻扔下瓜子,不甘示弱的說:“你蹬什麼蹬,一家子走資派,地主階級,你們家就是被批判革命的對象,還生兒子呢?!誰家姑娘嫁給地主兒子?!”
“你少給我扣帽子!”鍾芬芳氣的臉色發紅。“你把話說清楚,誰家是走資派!站住!”
鍾紅花連忙拉住她:“大姐,你別跟她扯。”雖然嫁到了不同的村莊,鍾紅花對家裏的情況也十分清楚。“咱去把劉大夫請過來。剛才嫂子說肚子又疼了。”
鍾芬芳衝著屋子裏嚷嚷了一句:“生都生完了,作什麼嬌貴樣子。我看你這樣都膈應吃不下飯了。”按照她說的,這三兒好吃好喝待著已經仁至義盡,她有點良心就該懺悔。老鍾家絕了後,可不就是她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