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
鍾母手鬆開。一塊抹布滑在地上。
她表情也放空了。顯然接受不了。二十多快三十年以後,自己的親人找到跟前來。
“本來是送人,可是估計是個女娃娃,送不出去。我爸敲了好幾家大門,都沒送出去。後來心一橫。想著幹脆賣出去當丫鬟也行。”
“別說了!”鍾母突然冒出一句尖銳的吼聲。從嗓子眼裏擠出來數種難堪,無地自容,羞憤。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人,甚至是小五的麵前。她最不堪回首的身份被揭露出來。
她轉身抱起小五就往外走。
鍾母眼淚鼻涕橫流,她幾乎是吼得對胡庸成罵道:“回來找我做什麼?啊!”
“賣了就賣了,找回來又怎麼樣?這麼多年都沒有音信。你說....你們怎麼這麼狠的心?”她走到門框。手指緊緊的抓著上麵斑駁的油漆。充滿凶惡的喊出這句。胸口的氣都散盡。衣裳鬆鬆的掛在胸前。她吸了氣。脖子梗的青筋暴起。
胡庸成也激動起來,他沉重的說:“不是不來找你!當時爹走前,就拉我手,說成子,我這輩子算是過去了,臨走前就對不起你娘和你妹妹。你娘拚死生下她。可是我這當老子的沒用,大年三十賣兒賣女。她連個名字都沒有。連個名字都沒有呀!!”
大年三十。
鍾母恍惚的踉蹌。腿一軟。懷裏的小五哭出來。拚命的掙紮出去。
“叫娃娃們都出去。”鍾老太發話。讓大妮帶著兩個妹妹也出去了。她說:“這種話,別讓孩子們聽了......”她歎了口氣。摸了摸大妮的頭,在她滿臉懵懂的時候說道:“帶弟弟妹妹出去。別進屋。”
大年三十........三兒。
如今鍾母聽到這話。心裏如何想都無法用言語形容。她覺得自己恍惚大夢一場似的。眼前這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像是隔著一個玻璃。看不清楚。連耳邊傳來的話語,都是回聲一樣在腦海裏回蕩。
胡庸成拿來的銅牌,鍾老太在手裏仔細掂量了下,說道:“這銅牌,哎喲,我想起來了!”她一拍大腿,心說幾年前剛生四妮兒和偉華的時候,家裏被村小學一幫紅小兵鬧過了。打砸了不少東西,這銅牌不值錢,丟了也沒人在意。
誰想到,千回百轉,又回來了!
四妮兒站在外麵偷偷看了眼。立馬想起來幾年前那次打砸搶了,大妮被抓著遊行。險些挨打。
鍾母眼瞼翻下來,這下確定了!
她看到一雙青筋爆起的手,抓著她,巨大的力道讓她無法掙紮,:“是爹說的!他說對不起你,不敢給你起名字,怕你惦記我們!”
她甩開手哭道:“好,好。怕我惦記你們,那你還回來找我幹啥子!當我.....當沒我這個人不就成了!”
她被鍾老太拉住,老人家已經五十多歲了。碰到這樣的場麵,也是眼淚橫流,拉著兒媳婦喊道:“不能這麼說!千萬不能這麼說呀。好好的親兄弟姐妹。怎麼能說這種話。”她是哪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過來,現在年紀大了,更看不得這種場麵。
“......”
鍾老爹歎了口氣說:“不容易。”
大年三十賣兒女,都是無奈。
鍾母坐在板凳上。胡庸成聽到鍾老爹這話,膝蓋撲通一聲,就直接砸在了二老麵前。磕了個頭說:“兩位當年收留我妹妹,實在是對我胡家的大恩大德。我胡庸成再此謝過二位!”說完又磕下去。被鍾老爹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