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方錦書怎麼能對南市那般好奇,以至於走丟了?實在是頭一次遊玩,被眼前的新鮮熱鬧吸引去了心神。
幸好這個已經換了芯子,方錦書仰著臉看著她,道:“權大娘,我家就住在京城的修文坊呢。沿著定鼎門大街往裏一直走,右邊第五個街口便是。”
就跟名字一樣,修文坊裏住著的全是朝中的文官,大多都是三品大員以上。
方錦書的祖父隻是禮部侍郎,才正四品。能在這裏擁有一座宅子,和朝中重臣做鄰居,還是托了方家嫡支的福分。
報出了路線,方錦書在心頭微微有些愣怔。
方家的住址,她早已爛熟於心。可惜在前世為了避嫌,她始終未能邁進去過一次。和他一別之後,再見已是君臣,兩人連話都未曾好好說過幾句。
可就是這般謹慎小心,和他的過去仍然在延平六年被有心人翻了出來,最終導致方家滿門被滅的慘劇。
想到這裏,她的心好似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疼痛不已。眉尖微微的蹙了起來,神色黯然。
她這番神色變化,都落在了權大娘的眼中,關切的問道:“怎麼了?”
方錦書回過神來,掩飾的笑著揉了揉腳踝處,道:“之前逃跑的時候有些急,恐怕是崴著了腳。”
豈止是腳踝,早間被那婆子狠狠的在大腿上踢了一腳,傷處也在隱隱作痛。
“作孽的拐子!”權大娘罵了一句,捋起她的褲腿,瞧著白生生的肌膚上硬是腫了一個包,忙道:“璐璐,將那瓶藥酒找出來。”
看著兩個女孩的狼狽樣子,牽動了權大娘的一顆慈母心。拿出水囊倒了茶水給她們喝,又找了兩件外衣給兩人披上。雖然並不合身,好在能抵禦這初秋清晨的寒氣。
茶水是剛剛才在麵攤上重新灌滿的,還溫熱著。沿著喉嚨進入肚子裏,方錦書覺得這是兩輩子以來喝過味道最好的茶。
官道上人來人往,馬車走得並不快。
方錦書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見外麵一陣喧囂,一名男子凶神惡煞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有沒有瞧著兩個小女孩?那是我家的逃奴!瞧瞧,這是身契!”
方錦書沒有想到,在銀子麵前,拐子連身家性命都不顧了。冒著會暴露的風險,回來這般大張旗鼓的尋人。
拐子也足夠聰明,拿出了芳芳一人的身契來,便能讓眾人看了之後就都相信他的話,從而認為兩人都是逃奴。
關鍵在於,芳芳確實是被她爹賣給拐子,說是逃奴也不假。
權璐剛剛從箱子裏翻出藥酒,就聽見外麵男子所說的話,手上的動作變得遲疑,看向方錦書的眼光,也充滿了懷疑。
收留被拐走的孩子,和收容逃奴,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在高芒的律法裏,收容逃奴與逃奴同罪。
事態緊急,方錦書的心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方錦書心頭清楚,權大娘一家並不是什麼富貴人家。觀他們的神色,也正有著為難之事。
若是拐子不曾出現,順道帶她一道上京,還有可能讓禮部侍郎府上欠下一個大人情,又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一旦有了被問罪的風險,他們還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