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書抬頭環視四周,見權墨冼已經不在原地,才鬆了一口氣。低頭看去,那隻小豹子活潑歡快的在自己身邊遊來遊去,濕漉漉的眼睛看著自己,可愛至極。
見它這樣,方錦書連責罰它的心思都提不起來。蹲下身將它抱起,查看著它傷腿的愈合情況。那裏除了缺了一塊毛發,已經看不出什麼異樣,看來權墨冼將它養得極好。
受了這場驚嚇,芳菲忙道:“姑娘,婢子上去半山。”
不知為何,當她看清了是權公子時鬆了一口氣,直覺他不會傷害姑娘。可眼下,絕不能再出什麼意外了。
權墨冼匆匆地退出了灌木叢,才定下了心神,不斷在心頭反複默念著:
子曰:“克己複禮為仁。一日克己複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這個時候,他隻能在鐫刻入心的聖人之言中,找到平靜。
念了半晌,他出了灌木叢往來路走去。往四周看了看,便在山坡上找了一塊大石,背對溫泉坐了下來。他麵朝著來路的方向,如果有什麼人出現,也好將來人擋下。
事實上,這樣冷的天氣,連動物都不願出門,何況是人。他也是因為和方錦書定下了五日之約,才帶著小豹子來此。
他坐下之後,揉了揉臉長出了一口氣。方才那一幕,實在是太過尷尬。要不是方錦書才八歲,他真是無地自容。
假如兩人年歲相當,他勢必要承擔起這責任來,上門提親。以他一介窮書生的身份,能娶到禮部侍郎家的嫡孫女,應是夢寐以求的好事才對。
但是,他自有傲骨,絕不願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成那起子靠女人上位的小人。
不論何處,都有眼熱他人的閑人,到時什麼話都說得出來。關於這一點,他在盧丘時已經領教過,絕不懷疑那些人會口下留德。
說不定,他在眾人口中,變成一個滿肚子壞水,故意偷看人家姑娘洗澡,挾恩以報的惡棍!
幸好啊幸好!幸好她的年紀尚且幼小,這一切都不成立。
莫說權墨冼的心頭後怕,方錦書也鬆了一大口氣。
在這裏遇見權墨冼,是件意外。
方錦書在心頭,一直對他保持這警惕之心。在前世發生的一切,她早就在心頭翻來覆去的想過許多次,但至今也未想明白。
那時的朝堂上,方孰玉有從龍之功,是延平帝身邊得用的老牌重臣。而權墨冼是延平帝登基之後,才得用的朝廷新貴。
在他們兩人之間,並未有明顯分歧和爭執。在政治利益上,方孰玉的目標是下一任宰相,權墨冼僅僅是躋身入政事堂。
所以,權墨冼上密折這件事,顯得十分突兀。
方孰玉倒了,獲利最大的並不是他。
放在眼下,她隻想趁他在沒有金榜題名之前,多探聽一些他的情況,以備後用。他們兩人本就分屬兩個世界,待她明年回了家,便再無交集。
在溫泉這處山坳裏,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刻鍾。
見時辰差不多,芳菲在半山坡上揚聲道:“姑娘,我下來了。”她是在提醒權墨冼,方錦書要從溫泉中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