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沒讓方錦書多等。
一日去眾太妃處請安時,靜和將她留了片刻,請她品嚐新得的初雪。
方錦書一直覺得,對泡茶而言,河水、井水、泉水的差別極大,可什麼冬日的初雪、秋日花瓣上的晨露、從梅花瓣上收集而來埋在地裏一年的陳雪等,這如此種種之間,並無特別之處。
於泡茶一道上,衍生出這麼多講究,除了文人雅士的附庸風雅,便是深閨寂寞了。一如在這歲月慢悠悠走過的庵堂之中,找一樣能潛心進行之事。
靜和揮手讓侍女退下,屋中就隻得她和方錦書兩人。
冬日的陽光從窗前斜斜的照射進來,映在她的麵頰之上。在迎著光的那一麵,她肌膚明亮,嘴角微翹。而背著光的半張臉,陷於陰暗的光影裏,愈發顯得沉鬱。
她輕輕嗅聞著杯中茶,悵然道:“這杯初雪茶,不知我還要飲幾年。”
“師太,凡事講究個水到渠成。”方錦書輕聲道。
靜和放下茶杯,輕笑道:“活了半輩子,還不如你這個小丫頭通透。”寒汝嫣才剛剛逃出去不久,能順利在京裏藏起來,就是最大的勝利。
要對付鄭太妃,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知道歸知道,一想到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兒,靜和便恨不得生啖其肉。
說著,她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交給方錦書。如今,她們三人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共同進退。和寒汝嫣一樣,靜和也信了在方錦書後麵站著一位前輩高人。
高芒立國不久,在民間藏了不少高人隱士。他們大多性情怪異,不願為新朝所用。
信是用她們商議好的暗語所寫成,表麵上是一封給靜和彙報一年收益的信件,其實卻是寒汝嫣報平安。
方錦書接過看了一遍,原來寒汝嫣和孟然兩人在京中西城安了家。
孟然改名換姓,叫做季泗水,扮作南邊來的商人,接手了靜和安排下來的一家當鋪。為了不被熟人認出,他吞炭啞了嗓子,又劃破了麵頰。
寒汝嫣改姓為韓,就叫做韓娘子。喝了紫珠草之後,她麵上發了疹子,絕對不虞被外人認出。
知道兩人安好,方錦書也就徹底放下心來。
靜和給她看了回信,信中說,讓兩人好生安頓過日子,勿要引起他人疑惑。
兩人的路引戶籍,都是靜和替他們辦好,但假的畢竟就是假的,絕非毫無破綻。比如孟然扮作的那個南方商人季泗水,若沿著他的路引查到發放的州府,在名冊上就找不到他這個人。
所以,他們眼下的任務就是將自己的身份坐實:一個經營當鋪的小商人,和小商人的娘子。更多的事,待方錦書回京之後再進行。
回信送走沒幾日,山裏的雪就下得更大了。
方錦書放下心頭大事,照常每日習武、誦經、請安。身子骨也越發結實起來,在僧衣裏麵隻穿一件夾襖,加一件擋風的小鬥篷,就能在外麵活蹦亂跳。
雖說她自己不感到寒冷,但北方這麼吹著,她細膩嬌嫩的肌膚哪裏經受得住?才幾日功夫,便被吹得起了一層皮。
這日回了房,芳菲便翻箱倒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