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孰玉拈須而笑,道:“不會的。能存活下來的孤兒,都有其過人之處。”
這是句大實話,沒了父母的孩子,在這世間活得格外艱難。每逢戰亂災荒,更有拐子出沒在這些地方。遇到插了草標賣兒賣女的,便廉價買下;碰到獨自流浪的孩子,少不得連哄帶騙拐走。
能躲過這些心懷惡意的人,還能在成人的世界中生存下來的孤兒,或許每人的性情都不一樣,但個個都有一番生存的本事。
方錦書鄭重地道了謝,將這件事拜托給父親後,才告辭離去。
當初她假借英烈皇太後托夢一事,隻不過是臨時想出來的托詞。到現在,才發現這件事能解釋很多事情,異常好用。
過了幾日,司嵐笙帶著家中女眷去了大悲寺。那裏,正在做著喬太太的水陸道場。
不論真實情況如何,這道場關係著喬、陸兩家的顏麵,規模盛大做得格外熱鬧。因著兩家的情麵,到場的人也特別多。
在一片莊嚴肅穆的佛經聲中,上過了香,司嵐笙跟喬老夫人見了禮,帶著兩個女兒往後殿走去。
在前殿未見到喬彤萱,她心頭有些掛念。
而喬彤萱此刻,也不在後殿。
後麵一座少有人來的偏殿***奉的佛像慈眉善目,低垂著眸子看著這世間冷暖。佛像前麵的供桌上,生了一層薄薄的灰。陽光從窗欞間射進來形成一道光柱,灰色的塵埃在空氣中漂浮著,被陽光照成了金色。
喬彤萱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雙手合十,閉目祈禱著。
她的容顏,已清減了許多。眉目之間,更是尋不到半點當初的歡快模樣。不光是因為守孝不能食葷腥,心中放不開的心結才是折磨她的原因。
這個樣子,還是那個天之驕女嗎?沒了自信的笑容,沒了萬事不在乎的天真憨直。隻殘存一些爽朗的俠氣,卻也被憂鬱所淹沒。
這間偏殿,已經許久沒有迎來信徒。大門的軸沒有得到維護,喬世傑推開的時候,發出“吱呀”一聲響。
聽到這響聲,喬彤萱也沒有睜開眼睛。她知道來人是誰,她隻覺得身心俱疲不想動彈。
喬世傑在她身側的蒲團上跪下,給菩薩磕了三個頭,喚道:“妹妹。”
“大哥不是在遊學嗎?怎麼趕回來了。”喬彤萱睜開眼,問道。
喬世傑澀然一聲,道:“我隻不過是暫且躲避,並未走遠。母親的百日,無論如何我都會趕回來。”
“再說,我也放心不下你。總要將你送回了陸家,我才能安心離開。”
喬彤萱淡淡道:“大哥不必擔心我,你這樣中途離開,恐失信於人。”
看著妹妹如今的神情,喬世傑隻覺得心疼,低聲道:“文覺兄知道,他們在渡口等我。待辦完了事,我就去和他們彙合。”
“大哥,”喬彤萱起身道:“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你是喬家的長子,又是陸家的外孫。有這個身份在,隻要你能考中進士,當可無虞。”
“至於我,大哥無須操心。回到陸家有外祖母照看,幾年後嫁進方家,也就能脫離了喬家。”她好像在說一件不相幹的事情,道:“我們眼下最缺的,就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