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覺間,光大亮。
穆越揉了揉眼醒來,掀開身上的薄毯。也許是生活有了新的奔頭,今晨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香甜。
船艙外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公子醒啦?”
“老人家。”穆越穿上靴子走出船艙,道:“勞你久候了。”
艄公的背有些佝僂,在他身邊還帶著個十來歲的少年。兩人的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因長年跑船,風吹日曬所致。
“這位公子,您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還在睡。”少年不滿地撅了撅嘴。他們爺孫兩人已到了許久,就因為穆越一直在睡,才幹等著。
艄公忙製止他,躬身道:“孩子家家胡,公子別放在心上。”
穆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人家快別這樣,是我太過貪睡。”昨夜他也不知道是何時才睡著,結果亮了也不知道醒。
“公子要去何處?”和豐鏢局隻告訴他聽從穆越的安排,並讓他找鏢局來結算船資,並未告訴他地點。
穆越想了想,道:“就順流而下,我想去江南看看。”
他摸了摸貼身帶著的一塊平安符,心中想道:館裏的人曾經過,是從江南來的人販子那裏將自己買下。這塊平安符,或許是自己親生父母留給自己的。
這麼多年過去,大地大,他不求能尋到身世的真相,但至少能去兒時的故土走上一走。
江南那麼大,他也隻在書上曾經看見過那些地名。比如絲綢之鄉蘇州,比如富甲下的揚州。
他眼下並沒有確定的目的地,一切隨緣吧。或許船到了某一處,他想留下來了,就留下來。能識字的人畢竟不多,至少能養活自己。
隨著撐杆在碼頭上用力一撐,船離開了江溪碼頭。
船槳在水麵上劃出痕跡,波浪蕩漾著擴散開去。青楓此人在洛陽城裏留下的所有蹤跡,就此湮滅。
穆越的心裏,是廣闊地。他的眼裏,是開闊的水麵、遼闊的空。
在這一刻,他已經忘記了所有曾經遭受過的苦難,以及帶給他身體最多傷害的那個罪魁禍首——肖沛。
但他能忘記,不代表旁人也能遺忘,更無法原諒肖沛所犯下的那些罪行。
被權墨冼解救出的那幾名男女,以及後麵緊接著查出來的被肖沛害了性命之人,他們的家眷日夜在刑部哭喊著,要求一個公道。
對洛陽城的百姓來,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如此人神共憤的罪行,還是一個平日裏有著“俠義心腸”名聲之人所犯下。
而他們,素來還對肖沛讚賞有加。
曾經有多認可,而今就有多厭憎。這種被欺騙、蒙蔽的感覺,更令人難以忍受。就算往日受過肖沛恩惠之人,也自覺羞愧不敢見人。
肖沛若能平安逃過這一劫,何以平民憤!
而今日,終於迎來了肖沛開庭審訊的一刻。刑部衙門外麵,早已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好多人。人們的目光神情,有痛恨、厭惡、期待,與幸災樂禍。
侯府高門的權貴子弟,就算是犯下大錯,也極少會有被公開審訊的時候。
這樣的熱鬧,難得一見。
要是能親眼見證,將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打落塵埃,將是多麼過癮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