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顧一圈,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了蘇良智的身上。
對這位名動京城的蘇神醫,他的了解僅僅來自方家。當年,是方家請了蘇神醫來京城,治好了方家大太太的頭痛病。
那個時候,蘇良智隻是跟在父親身後一名不大起眼的少年郎。
可就在今年夏日,他提出的防疫法子,救了洛陽城裏無數人的性命。如今他自己開設的醫館,童叟無欺,信譽良好,醫術過硬。
蘇良智會出現在這裏,也是因為方家遣了人去請來。
鞏文覺不了解他,但卻相信方家,更相信宮中太後看人的眼光。
“蘇大夫,內子這等情形,敢問你可有良策?”他走到蘇良智的麵前,誠意求教。
蘇良智想了想,道:“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但……”
“大夫有話,不妨直言。”
蘇良智打開放在一旁的藥箱,取出一套銀針來,道:“施針,可幫助胎兒入盆。但男女有別,我也是無能為力。”
男女授受不親。
除了丈夫,女子的肌膚不能被其他男人所瞧見,何況是這等情形。
這也是為什麼,到了這樣緊急的狀況,他都沒有出這個法子的緣故。
施針,並不是認準穴位就行。
其中對力道的掌控、輕重的拿捏,都需要相當豐富的經驗才行。人體穴位關係著五髒六腑,一個不心,帶來的後果不可預料。
“蘇大夫,如果施針,可有把握?”鞏文覺追問了一句。
蘇良智點了點頭,道:“根據脈案,胎兒離入盆隻差最後一點。但許是折騰久了,產婦和胎兒都沒了力氣,這一點就遲遲進不去。”
“這個時候,就需要外力刺激。否則這樣下去,恐怕會胎死腹中。”蘇良智還年輕,話比太醫要直接得多:“到了那個時候,隻有用藥強行將死胎催出,對大少奶奶身體的損害甚大。”
鞏文覺聽得渾身一個激靈,當機立斷道:“好,請蘇大夫準備一下,入產房施針。”
比起方錦暉的性命來,名聲算得了什麼?
“文覺。”鞏太太急急地喚了一聲,卻絲毫沒有阻止他踏入產房的腳步。
看見他進來,室內眾人齊齊怔住。
產房乃血光之地,自古以來被視為男人的禁地,認為會帶來不祥的運道。
可是,他怎麼來了?
方錦暉原本已經呈半昏迷狀,屋子裏突地一靜,讓她猛然擦覺到什麼,一下子清醒過來。
看見鞏文覺,她忙捂住自己的臉,道:“你,你怎麼來了。快出去,別看我……”
她又羞又急,自己這幅模樣,怎麼好見他?
鞏文覺大步走到她的床邊,蹲下身子,溫柔地替她拂去額前亂發,柔聲道:“有什麼不能看的?成親以來,你這個時候最美。”
“真的嗎?”明明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可方錦暉仍然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如今的自己,形容狼狽地躺在產床之上,渾身又髒又臭。連她自己都嫌棄自己,他怎麼可能不嫌棄?
“真的。”鞏文覺的眼神中,是一片溫暖。
他並非虛言。
當他看見她被痛出的冷汗,看見被她自己咬出血痕的雙唇,看見她無神卻透出倔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