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染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她還很小,爸爸在身邊,媽媽也沒有因為難產而死,一家三口,坐在院子花藤架下,喝茶說話,笑得那麼開心。
然後,裴錦年來了,他穿著白襯衣,笑容幹淨,像大學裏的學長。
他過來拉她的手,說帶她回家。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心,感受著屬於他的體溫,熟悉而親切,一切都沒變過,那麼溫暖,溫暖得她不願醒來。
客房裏,裴錦年眉頭深蹙:“她怎麼樣?怎麼一直說夢話?”
醫生給薄染量完體溫,又看了看瞳反,確定說:“沒事,發燒受涼了,睡一覺就好。”
裴錦年將信將疑,和醫生一起出去,帶上了門。
半晌。
被窩裏,薄染蜷緊了身子。
她知道隻是一場夢,媽媽死了,爸爸也已經死了,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裴錦年,也不可能那樣笑著,帶她回家。
她知道,於是蜷得更緊,在被子裏瑟瑟的發抖。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中式的風格,古老的家具。
渾渾噩噩又在床上蜷了半宿,她終於頭暈眼花的從床上爬起來。
她記得自己去拜祭爸爸,淋了雨,喝了點青梅酒,然後……
就在這裏了。
薄染對自己的所在感到困惑,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在江城。
窗外雨還在蒙蒙下著,屋子裏,木質稀疏的地板,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她踏著拖鞋,走在古樸的木質扶梯上,透過窗子,能看見一兩盞孤零零的紅燈籠,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兒,古色古香的家具,在這陰雨天裏,更帶給人一種沉鬱的感覺。
薄染知道自己不該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亂走,但她實在困惑。
樓梯的盡頭,正對著的房間開著一扇門縫。
她好奇的走過去,視線落在門內的一張軟榻上,那裏,躺著一個人。
中藥的氣味就是從裏麵傳出來的,走近了,更濃,嗆的人呼吸不暢。
床上的人似乎睡著了,迎著微弱的光,依稀能辨出是個女人。
薄染正想走近點,看清那女人的模樣,突然有一隻手越過她的肩頭,啪的將門關上了。
“你在這做什麼?”
薄染一驚,回頭看向身後的裴錦年。
也許是這屋子的關係,他的臉在夜色下看起來有一點可怕。
薄染按了按心口,平複住狂亂的心跳:“這句話該我問你,為什麼把我帶到這?”
裴錦年的目光越過她看了眼門內,像是擔心什麼,隨後帶著淡淡的譏諷:“你自己做過什麼你都忘了嗎?”
薄染一時語塞。她是酒品不太好,喝過酒做過的事全都不記得了,一時也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就在這時,隔著一扇門內,傳來一個聲音:“錦年,是你回來了嗎?”
女人的聲音微弱,像是久臥病榻,薄染確定是她剛才看見的那個女人。
而裴錦年,在聽到這個聲音後,動作明顯的放緩了,像是怕驚動什麼似的,乖順的回答:“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