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點兒就陷進人家眸中關切的柔波裏,但她腦筋反應的很快,宮中人個個會戴麵具演戲。
她不是傻子,看見一雙貌似真誠的眼睛就放下心裏的戒備,放心大膽的對四人敞開胸懷接納,指不定哪天她們聯手給她一刀,到時候她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她心裏還是抑不住的對這個綠衣搖搖的女子產生了微微的好感以及深深的好奇,便聽了太後的話,不跟她們計較,欣慰道:“本宮身體無恙,你們無須掛心”。
雖則她們沒安什麼好心,雖則這結果與她們原本的目的相悖,但總算悄無聲息的繞過了此事。詆毀皇後可是個不小的罪名,她們知趣的碰壁而反,楚恒也便沒聽見的。
但他緘口不提,倒像是在袒護她們。土灰的臉容上一瞬間神采乍現,那一張張傾城之色柔媚的讓人心神蕩漾。
人家細致妝容扮紅顏,不過是渴盼他一眼的青睞。可他那是個什麼態度,眼皮不抬,對豔豔群芳睬也不睬。
卻忽而轉了個頭,一把鉗住她的手腕,露出萬分焦急的深情,煞有介事的問道:“你生病了?朕為何不知?看過太醫了嗎?太醫怎麼說?”
她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弄得懵了懵,這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沉不住氣了?轉眼瞥了瞥下麵的美人,剛剛緩過來的容顏又失了顏色。
又看看他,還沒等她說話,楚恒先一步對眾人吩咐道:“皇後身體不舒服,你們就先回宮吧”。
四人淒哀的看了看這情狀,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再言語什麼,涼涼的行禮告退。
見她一張臉還半明不解的凝滯著,楚恒鬆了她手,笑道:“我看你不耐煩,就讓她們回去了”。
她眨巴著眼兒,“撲哧”笑道:“原來皇帝也這麼奸詐”,又瞅了瞅方才那綠衣美人的位置,複問,“剛剛那女子是誰?”
楚恒忽然收起散淡的笑意,略有所思道:“班靈,班美人,班護之女”。
“班護是誰?”
“中領軍將軍,掌管禁衛軍”。
她對官員職務一知半解,也不知道中領軍是何等重要的人物,但卻察覺出了這裏微秒的東西。按理說,統領禁衛軍的人雖然職務通便,但並不顯赫,而楚恒好像很在意這個人物。
他淡淡收斂的神色之中,感情複雜,甚至包含著一絲不易察尋到的得意。那雙溫潤的眸子微縮,向前凝視定怔在一點,淩厲絕情一點一點的滲出。
她心髒縮了縮。他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巨大狹長的深淵,被他揣度的人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劫不複之地。
這一瞬的表情,她好似已看了千萬年,看得她心裏陰陰發涼。
楚恒的眼神飄移到她身上,又換了親切的笑,“你若是不想見她們,就不要見了”。
她回過身,恰望到他那一潭泉水似的眼睛,忽然有想摸一摸的衝動,動了動手指,又很明智的忍住了。
撤開與他對視的目光,應道:“你越是縱容我,怕是她們會纏得更緊”。
她心裏不由自主的生了股淒涼意,縱使說得平靜,仍是沒掩住。
楚恒被她淒涼的內心百感,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有我在”。
她怔了怔。像有什麼東西在她心底忽的裂開,帶起暖如三月的湖水,緩緩的流遍肌膚的每一寸。
這感覺很舒服,很美好。
可是,為什麼,在同時她也感應到了有一絲恐懼,像一道光亮閃過,閃得她一下惶惶不安。
她鉗著心支愣了會兒,慢慢的緩過神。
楚恒眼神柔軟如風,她看著一陣兒熱乎,呼吸都一緊一縮的。
空曠的大殿裏,一位溫潤如玉的少年,撤去了身為帝王的威嚴,認真而溫柔的凝視著她,話語如春風一般吹進她的心裏,“有我在”。
饒是她心如磐石,這會兒,也止不住動搖兩下。
她心裏的波瀾一層一層的翻湧來,他三個字竟然就將她弄得不知所措。
這……這……這……
趁她還沒醉死在他深情的眼眸之中,強拉著冷靜清醒過來,抽回一雙手,笑吟吟道:“來,喝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