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纖白柔軟的指輕輕落在圖片上,指腹在她的笑靨上滑過,竟如燙到了般灼痛,那些如夢如幻的往事,潮水一樣在胸腔裏奔騰,痛楚便隨著這潮水一起高漲起來

原來麵對他的時候,她也曾那樣的笑過,那些笑容,不是一個簡單的離字就可以忘卻得一幹二淨的……

剪報一頁一頁翻過,就好像在重播她與他的曆史一樣,每翻過一頁都讓她疼痛的傷口愈加鮮活起來。

每一張剪報的圖片記錄的都是她和他最喜樂的一麵,她總是在笑的,或溫婉,或開懷,或大方,或寧靜,她自己都記不得,自己在這段婚姻裏有過這許多的歡笑,一直以來,她以為他們之間總是怨尤居多;

而他,在她微笑的每一個瞬間,總是低著頭凝視她,眸光裏,竟是滿足和溫暖,他曾這樣注視過她嗎?仿佛她是全世界的焦點,他的眼裏心裏都隻有她一般……這樣的眼神裏,有幾多做戲?幾多真實距?

忽然覺得他的笑容、他俊魅的容顏都無比刺眼,不由急速合上了剪報本,再也不要看見那些做作的畫麵,虛假的幸福。

其實,不用梁媽媽說,她也已知道會是怎樣一個故事了,梁媽媽肯定就是他的養母,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從來就不曾提起這個養母,也從來不來探望她,而梁媽媽為什麼又要偷偷剪下有關他的內容貼成本,卻不去找他,甚至,明明童一念經常出入梁家,也不在童一念麵前提起過隻字片語關於他的事。

“念念,其實他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從小就很貼心……”梁媽媽陷入了回憶裏,“我不能生孩子,結婚好多年後也沒個一兒半女的,你粱叔就把鄉下堂兄的兒子給接了上來給我們當兒子,取名潤男。可是我卻喜歡孩子,天可憐見,潤男三歲的時候,有一天我早起去買便宜菜,那時候生意小,要養孩子,我總是起得很早去最遠的市場買最便宜的菜,而在菜市場的某個角落裏我隱約聽見有孩子哭,順著那哭聲,我找到一個紙箱子,裏麵居然有個孩子,瞧那模樣,應是才滿月的樣子,估計是餓了,哭得小臉都紫了……掂”

“我把他抱了起來,一看,還是個男孩,健健康康的,也不知孩子的父母怎麼舍得遺棄。孩子的衣服裏夾了張紙條,上麵寫了孩子的生日,還留有話說,這孩子姓陸,不想讓他進孤兒院,希望他能長在正常的家庭有正常的父母疼愛,若得好心人收養,就隨了收養人的姓,大恩不言謝之類的。我跟這孩子,也算是有緣,一抱他,他居然就不哭了,隻是一張小嘴繞著圈兒地撮著,想是尋找奶頭呢,我就把早上給潤男取的牛奶喂給他喝,還真是餓了,也哭累了,喝奶喝飽了就睡得沉沉的……”

童一念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能夠坐下來再聆聽關於他的一切,是她自己都沒想到的事,陸向北這三個字,是她提也不願再提起的……

“我把他帶回了家,讓他跟我們姓梁。這孩子從小就懂事,聰明又敏感,和我們家潤男感情好得不得了,對我和你粱叔也很孝順,知冷知熱的,比女兒還貼心。但凡我有個感冒咳嗽的,他總是特別放在心上,問寒問暖,端茶送書的,比潤男還關心我。那時候,學校裏都流行吃課間餐,課間的時候發個蛋糕點心什麼,他自己不吃,帶回來給我吃,可等他帶回家來,蛋糕早在書包裏壓扁了,看著他把扁乎乎的蛋糕掏出來時沮喪的樣子,我這心裏啊,熱乎乎的,不知有多感動……”

“說實話,這兩個孩子裏,雖然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粱叔更愛潤男,因為那到底是他梁家正兒八經的種,可我卻不知怎麼的,尤其偏愛這孩子,這孩子從小也黏我,念初中那會,他都住校了,個兒長得比我還高,可每周回家來,還要和我擠一個被窩睡覺,我們給他的零用錢,他都省著省著花,到了周末,總能結餘那麼一點兒,給我和你粱叔稍點吃的回來……”

童一念聽著,一顆浮躁的心竟然漸漸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寧,她真的喜歡梁媽媽說故事的這種語調,有著莫名的尋常人家的幸福感,而她,竟然不介意這個故事的主角是陸向北,同時,還在思索,梁媽媽說的那人是陸向北嗎?陸向北是這麼知冷知熱的人?可是,將婚後的生活細節一一對照起來,好像,他確實是這麼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