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萬籟俱寂,依稀能聽見一陣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呻-吟從內室傳來。
靈溪宮內外被照得燈火通明,一盆又一盆血水由宮娥太監端了出去。階下跪著的宮女不知是怕是驚,呻-吟聲越細她便抖得越厲害,抖抖擻擻木了半邊身子眼看就要栽倒,旁邊嬤嬤一個眼神,她又硬生生坐直。
榻上的女子麵色蒼白雙目緊閉,口中低低地溢出呻-吟。她汗濕的十指緊攥著被褥,上頭的青筋都看得分明。然而無論穩婆太醫如何努力,宮女端出去的隻有一盆盆血水,眾人久盼不至的小皇子始終不見蹤影。
眼看情形越發不好,大汗淋漓的穩婆與一旁的太醫對視一眼,幾人眼中都露出惶恐慌張。縱使這兒躺著的是普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但看這模樣……要是這位出了什麼事,外麵跪著那個也就算了,隻怕他們裏頭這些都得跟著陪葬。
肩上壓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手下不免多了幾分畏縮膽怯。旁邊的嬤嬤見勢不對厲聲嗬斥,無計可施的太醫擦擦汗又換了個方子,眾人勉強鎮定下來,氣氛卻越發緊張。
這分明是要不行了啊。
……
室內的兵荒馬亂並未波及到外頭,正中那抹明黃依舊正襟危坐麵色肅冷,似乎半點未被影響。
他麵前那杯茶已涼了多時,宮女畏懼他的臉色沒有傳召不敢上前,他便一直坐了許久。直到屋內突然匆匆跑出一個宮女,不顧禦前失儀,神情惶急地撲到他麵前:“陛下!娘娘的情況實在不太好了,太醫說如果還按之前那樣下針,就連小皇子都可能……”
許是悲傷過度,她以袖掩麵似乎哽咽,連話也沒說完。
屋子裏所有人一瞬間都有些慌張。雖然這一胎剛懷上就知壞相不好,臨產時又出了這麼一碼事,但也不至於……?眾人心思各異反應不一,麵上都大氣不敢出豎著耳朵等天子的決定。
保大人?畢竟娘娘之前那麼受寵,人還在皇子總能再生不是?
保皇子?後宮裏一貫“保小不保大”,這還是陛下登基這麼多年來第一位小皇子呢。
“……”
他們都等著皇帝的答案,身著龍袍的男人卻一徑沉默著。他的目光仿若屋外濃得化不開的夜色,幾乎要凝成實質。壓得麵前的小宮娥脊背一彎再彎,堪堪就要掛不住臉上的淚,委頓在地時——
沒人發現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輕輕一握。
“……如果朕的皇子出了什麼事,你們提頭來見。”
語罷,長袖一掃徑自出了靈溪宮。明黃的背影踏著夜色穿過無數錯落的宮殿,再沒有回頭。
……
他最終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榻上的女子昏迷之中似乎聽見了這個答案,唇邊蒼白的弧度像笑又像在哭,腦中也隨之炸開“任務失敗,……”的提示。她沒有聽清,也無力聽清,就此陷入一片黑暗,仿佛再也無法醒轉。
早知如此……
何必當初。
大難不死死裏逃生從昏睡中醒來的嚴圓圓感覺自己抽到了穿越以來最爛的一副牌。
托皇上的福,她花了三年時間攻略的主線任務失敗,積分清了三萬係統崩潰好感清零而且差一點難產嗝屁,最後搶在係統休眠前用僅剩的三千分換了新生卡重新活過來……然而這並沒有什麼蛋用。
因為她生孩子生到失寵了。
嚴圓圓昏迷三天,剛出生的小皇子就在皇上的旨意下被接到良妃宮中撫養。原本宮中眾人還在觀望站隊,結果良妃請示時皇帝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此宣告她已成為過去式:“傳朕旨意,良妃賢良淑靜品行溫婉,今後大皇子交由良妃撫養。嚴妃抱恙在身不能見風,未經奉召任何人不得拜訪。”
一番話引起後宮軒然大-波,皇帝之後的態度更是表露出她這個進宮五年盛寵三年的老油條嚴貴妃終於落馬。
不僅宮外親娘求見的牌子被擼,親哥親爹更是當庭被訓“教女不嚴”勒令回府放假不許上朝。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宮內宮外任何人都生怕再跟她家扯上一丁點關係。
貴妃娘娘沒了貴,曾經如日中天的靈溪宮一朝傾覆,見風使舵的宮娥太監各自找出路躲的躲跑的跑,竟都沒人管。貼身宮女綠櫻淡柳一個沒剩,桂嬤嬤守了她三天好容易等她醒了,提及這幾日發生的事都不禁老淚縱橫。
嚴圓圓覺得,古往今來因為生孩子才失寵的貴妃……她應該是第一個。
所以她到底為什麼失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