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養尊處優,從小家庭背景好,嫁給蘇教授後丈夫也是百般疼愛她,閑暇時逛街,約上兩三朋友喝茶,日子也算愜意。
衣服這方麵蘇母一向品味好,眼光也高,給陳辛言買的這些衣服都不錯。
蘇岸隨意掃了眼,給出中肯回應:“嗯。”
“裙裝好看點還是單件好看點?”
“都行。”
蘇岸慣常話少,平時蘇母並不介意,也理解他,但今天不知為何,也許隻是因為想到易胭,蘇母莫名煩躁起來。
她稍有不悅,但聲音卻仍保持得體:“都行是什麼意思?辛言是你女朋友,你要多上心一點。”
蘇岸掀眸看去,眸光竟是又寒又漠。
竟是看得蘇母一咯噔,她臉色稍變。
蘇岸發現蘇母情緒又開始不穩定,到了嘴邊的話沒再說出口。
他隻是收回目光。
蘇母繼續道:“辛言是個好女孩,長得好看,性格開朗善良,也很孝順,跟你很搭的類型。”
蘇岸不為所動。
這才是蘇岸的正常狀態,蘇母見沒有不對勁,心裏稍稍鬆懈了。
她還是不敢也不想提到易胭兩個字,她多希望易胭這兩個字此生不會出現在他們母子之間。
蘇母見好就收,也不再嘮叨,把給陳辛言買的衣服收好放進紙袋裏,最後叮囑蘇岸一句。
“晚上要去辛言家見她父母,你也換身新衣服過去,衣服我給你放你房間床上了。”
說完蘇母不知道想起什麼,忽然有點感傷,聲音落寞:“要是你哥哥還在就好了,他要是還在的話,現在也娶妻生子了。”
這時蘇教授剛好從書房出來,今日蘇教授沒課,出來聽到這話,眉心稍蹙。
但他還是沒有表現不悅,走了過來,在沙發上坐下,攬住蘇母肩膀,語重心長道:“過去的事就看寬點,別拘泥在這些不好的事上,蘇泊在天之靈也不想看你這樣。”
蘇泊,蘇岸的哥哥,蘇泊性格與蘇岸截然不同,暴躁不服教,一意孤行當了消防員,年紀輕輕便在一場火災中喪生,為了救人,命都搭進去了。
這導致後來蘇母對蘇岸的病態控製,自從蘇泊去世後,她一直認為是自己管束不當,才導致兒子喪生。
如果,如果一開始不讓他當消防員就好了。
蘇母一提起逝世的兒子便心情壓抑,沒再說什麼,從沙發上起身回屋去了。
客廳隻剩蘇父和蘇岸。
半晌,蘇父歎了口氣:“你媽媽……自從你哥去世後她身體不好。”
身體不好,他們都很清楚,蘇母不僅僅生理上不健康,有時情緒激動心理也會不健康。
所以這個家裏,大家都試圖不激怒到她。
蘇父說話一直不疾不徐,聲音穩重,他對蘇岸道:“我知道你很辛苦,但你媽媽也不容易。我們都是男人,比你媽能吃苦,多讓讓你媽媽,好嗎?”
蘇岸沉默。
許是知道說出這樣的要求太不合理了,蘇父斷了話頭,也說不下去了。
就在蘇父以為蘇岸不會開口的時候,客廳響起蘇岸鎮靜低寒的聲音。
“那我呢。”
蘇父心裏一驚,看向了蘇岸。
蘇岸斂著眼眸,視線淡漠落在光滑瓷磚上。
“我怎麼辦。”
他聲線又低又冷,聽著無欲無求,蘇父卻整顆心髒被攥緊。
人不是本身無欲無求,而是在絕望過後才無心欲望。
僅僅七個字,蘇父聽出了蘇岸的絕望。
還沒等蘇父緩過這瞬驚訝,蘇岸緊接著的話讓蘇父徹底怔在了原地。
“她要怎麼辦?”
蘇父當然知道蘇岸說的她是誰,張張唇,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最終隻拍拍他的肩膀。
蘇岸也不需要他回答什麼,從沙發上起身離開客廳。
蘇父看著蘇岸背影,胸口積壓著一口氣久久舒緩不了。
不知為何,蘇父突然想起多年前那個絕望又陰鬱的蘇岸。
他滿世界找不到那個女孩。
他第一次反抗蘇父蘇母,仇視蘇母。
在那個黑暗小樓閣,蘇岸蜷成一團躺在地板上。當時發著高燒,已經連著被關著餓了很多天,神智稍稍不清醒。
那晚去接他出來的蘇父第一次感到錐心刺骨,他不小心窺見了蘇岸的秘密,他永遠不會視人的秘密。
他永遠記得那晚的蘇岸說了什麼。
僅僅八個字,卻足以毀滅蘇岸整個人。
那時的蘇岸不過十七歲,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卻仍在無意識呢喃。
他唇瓣虛弱張合,就那樣一遍一遍、似永不瞑目般呢喃。
“沒有她,我會死掉的。”
沒有易胭,蘇岸不再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