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瑞亞短記第五十五節】
前半夜不是我守夜，我雖然早早的躺下了，卻遲遲不能入睡。並不是因為外麵的僵屍讓我難以入眠，我早已適應了它們指甲摸索牆壁的嘩啦聲，甚至已經免疫了如欲泣血的嘶吼。我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那黑衣人，側身扭頭躲過劍光，卻未來得及回身就被我擊碎的頭顱。紅白之物的飛濺，雖然沒有到我身上，但我還是感覺渾身不自在，甚至瘙癢難忍。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撓著自己的胳膊，像是要從上麵挖下一些什麼。不適感讓我根本無法入睡，我坐了起來，對著守夜的拉爾和死人臉開口道：“我實在睡不著，要不我換你們一班，你們先睡一會兒？”
死人臉沒有回頭看我，這並不稀罕，但是拉爾也沒有回頭，隻是警戒著一角喃喃道：“哦可憐的奧克，我又怎麼會睡得著？我一想起……誒。”
他們也是沒有經曆過這些的，之前他們都是由哈維撐起來的。確實，當你覺得自己過得安逸，沒有什麼需要去擔心的時候，肯定是有人為你背負了這一切。人生來就是要受苦的，何況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相信那些人也是不會鋌而走險的。
死人臉的魔法運用可以說是我們當中最厲害的了，連那個雇主都要高看一眼的人在剛才的混戰中怎麼會戰績平平？最後那幾人幾乎都是他行雲流水的擊倒在地的，他的內心肯定有著極大的愧疚，但是我的心中卻是折磨的，因為我是補了最後一槍的人。
熊泰根本就沒有躺下，他訥訥的看著火爐中的火苗慢慢躥動著，他出奇的沒有提出要吃東西。雖然他因為傷勢被強製的化了些粥喂了下去，可是對吃的這麼抗拒，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這附近的喪屍已經死的差不多了，稍遠的趕過來還要點運氣和時間。我們都坐了下來，像四個白癡一樣對著中間的火爐發呆。
人果真不是想殺就殺的，雖然有了殺死哥布林的經驗，以及早就充足的思想準備，可是真的動手卻和親手宰了自己的靈魂無異。哈維一個翻身，從睡袋了探出了頭。“一個個的怎麼都不睡啊。”
我們沒有人回答他，死人臉平時隻是懶得動嘴說話，今天則是連眼神都呆滯了。哈維輕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向著火爐裏添了些柴和凝膠，緊了緊自己的領口。
“你們看到那群人看著身邊的人倒下有多痛苦麼？”哈維看似提問，卻根本就是自顧自的在說。“他們出手根本沒有留情，快準狠，那一下要不是我反應快，刀就已經透過奧克的後背了。”
對那猝不及防的一擊，我到現在依舊是心有餘悸，手不由得摸了摸背後中刀的地方，雖然有了生命藥水，已經結痂甚至最後疤都不會留下，可是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和刀尖刺入身體的寒冷刺骨卻是不會被抹去的。
“想想吧，這樣一群殺人不眨眼的人，看到自己手足慘死依舊動搖，冰一樣的心也會顫抖，讓這樣一群人流下淚水可不是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簡單的。”哈維繼續說著，他說的很慢，但是也沒有給我們插話的餘地。
“如果今天死的是拉爾，泰德你會怎麼樣？”泰德突然渾身一震，抬起了頭看著同樣看著他的拉爾。這個平時調侃但是卻最照顧他的兄長，眼中有些顫抖。“如果死的是以撒你又會怎麼樣？”這句話是問我的，我們雖然結伴而行，有同樣的立場和目的，甚至有了一些朋友的感情，可如果他們去世，我最多也是感覺到傷感和惋惜。所以他問的是以撒。
這個問題紮進了我的腦海，我的大腦呈現出了血色的月亮升起那天的一切。不自覺地我的眼底深處就泛開了一縷血紅，我極力的壓抑著我去回想，但是我的眼睛還是一陣發酸。
“如果你們不想死去的是自己在乎的人，不想那個撲在你身上放聲大哭的是自己在乎的人。就應該勇敢的麵對這一切！”哈維說著說著就激動了起來，良久他再度鑽回到睡袋裏，補上了一句特別是這樣一個沒有是非公道的世界。
我們繼續坐著，可是心境已經和之前同樣坐在這裏的四人不同了。心中的巨浪翻滾不休，一張張臉孔從腦海中浮現，但是卻是他們一臉死灰和涕淚如雨的不斷交替。
不知道折磨了多久，一個病態的念頭在我的混亂的思緒中愈發的清晰，那些人死的罪有應得。在這個沒有公道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殘忍的對待著我們這些覺醒者，不，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世界對我們殘忍，我們也必須殘忍起來，就如同我們必須宰殺弱小的動物來填飽自己的肚子，將那些植物挫骨揚灰來做成我們想要的食品和工具。隻有在兩種殘忍間找到那個製衡的點，我們才能過得安穩，這份安穩也會讓我們漸漸的心安理得。。
這磨人的世道，若是如此，或許多年後的某一天，在坐的四人包括我在內，會把舉刀殺人淡化成與殺豬吃肉同等的問題。
我抬起了頭，看了看剩餘三人的目光，我想他們也意識到了。爐中的青煙嫋嫋而上，飄到了不知有多麼高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