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爭辯(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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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歐陽緒正在書院看書,驀然得知消息,慌忙丟下書,策馬朝埠頭飛騎而去,到時又是一番四處打問,才尋了過去,卻無奈禁軍層層把守,隻能眼見著範家家仆丫鬟,老老小小往船上去,卻不得靠近,少不得再三央告,見侍衛並不通融,遂下決心要闖一闖。

正決然之際,忽聽背後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回頭尋去,看來人身著新色官服,儀表堂堂,灼見不凡,不覺十分眼熟,正踟躕之際,那人向自報名諱,正是文延博是也,歐陽緒與他並不相熟,隻是點頭之交,正不解其來意。

文延博先笑道:“我知你心事,且隨我來,定能如你所願。”

歐陽緒不由隨著他去,乃至倉司,一徑入內,達至一屋中,文延博先低聲問道:“我先問你一句,那船上可有大內的人監管,倘若不慎露了痕跡,恐怕是要被牽連的,你怕是不怕。”

歐陽緒急道:“文兄你這話不是白問,若是怕被牽連,我還來這做什麼!”

文延博遂笑著,取了一套力工的衣裳遞給歐陽緒,說道:“我已打點好,你隻管混在力夫堆裏,屆時上了船,揀要緊的話說,若聽見鳴金聲,不可耽擱,立馬下船來。”

歐陽緒忙不迭作揖道謝,又接過衣裳,抓緊更換。

文延博又從案邊匣子中取出一包銀子,說道:“事發倉促,來不及準備便錢鈔,這一包銀子你且先拿去給她,叮囑她小心藏好,別叫大內的人搜了去。眼下這關節,別再推諉,他們此去是要吃苦的,這裏的雖不多,也好過沒有。”

歐陽緒滿眼感激,連聲道:“你我非親非故,你這般相助,實在叫我又羞又愧,你的大恩我銘記在心,來日必定竭力圖報。”

文延博笑道:“你且快去吧,還有話不妨另說,先上船才是正經。”

歐陽緒忙接過銀子,藏於懷中,文延博見他準備妥帖,便由蔣小六帶著他,混入力夫之中,歐陽緒扛起一隻箱子,又怕被人認出,低著頭跟著蔣小六往前走,一路過關檢倒是順利無阻,乃至上了船來,蔣小六又打聽到女眷所在,買通了個小丫頭,把宛娘騙到一處無人的客艙,宛娘正當驚魂未定,見了歐陽緒不覺熱淚滿麵,蔣小六忙退出艙外把守。

歐陽緒俯就再三,又取出銀子囑咐宛娘藏好,宛娘捧著銀子,愈發禁不住,嗚嗚咽咽哭地說不出話來。歐陽緒忙又道:“我偷上船來與你告別,本就十分凶險,你再哭下去,又還能說上幾句話,要是叫人發現了,大家都要遭殃。”

宛娘這才漸漸止了住,歐陽緒見她瘦地幾乎脫相,小臉蠟黃,又受了驚嚇,渾身發戰,又是疼又是愧,隻說道:“都是我無能,若今年及第,這會子恐怕也已成親了,你也可免了這場禍來。”

宛娘抽噎道:“難道為這事還不夠煩,這會子還說這話。”又頓了頓,說道:“又說了,家裏出了事,我若獨自避免,也是難安的,如今能在一處經曆也是上天垂憐我。隻是慶幸你不是那負心寡情的人,見我落難,就唯恐避之不及。”

歐陽緒忙說道:“你隻管放心去,我一定爭氣,發奮讀書。你若有了難處也別一味自己扛著,隻管告訴我,我一定全力幫忙。”

宛娘聽後,眼眶愈發紅了起來,說道:“隻是可惜……昨日父親才勸好了母親,我本滿心歡喜,還打算著午後去見憶之,借口瞧瞧你,誰又知道……”又一時說不出話來。

歐陽緒少不得又得一番體貼俯就,這對苦命鴛鴦愈發難舍難分,正當柔情繾綣,蔣小六在艙外提醒道:“哥兒,該走了。”

宛娘聽了,又要落淚,歐陽緒縱使萬分不舍,也隻得離去,一路胡思亂想不在話下。乃至下了船,回到倉司換過衣裳,仍是魂牽夢縈,雙目怔怔,適逢文延博又入屋中,忙起身以手加額鄭重道謝。

文延博趁禮未行,忙上前扶住,笑道:“歐陽兄萬不要折煞我,算命的說了,我天生福薄,還需多行善事才能保住如今的富貴,況且來日,隻怕也還有事要求你的,有道是君子報恩,十年不晚,又何必急於一時。”

歐陽緒不禁笑了起來,心中愁雲也解了幾分,說道:“文兄大恩,歐陽自當竭力報答。”文延博笑道:“你如今的擔子是愈發重了,且要注意勞逸結合,沒得走火入魔。”

歐陽緒搖頭歎息,又說道:“擔子雖重了,卻又覺得有盼頭,比不得前些日子,成日灌黃湯解愁,幾乎想要尋死。”

文延博道:“我倒是聽憶之妹妹提起,說起賣詞一事,我實在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讀後更覺歐陽兄文采斐然,詞藻豔而不俗,非尋常人可比擬。”

歐陽緒聽了,納罕道:“迄今為止,讚同我的,你倒是第一人。”

文延博道:“說來也不怕歐陽兄笑話,我父雖是文人,但外祖家世代經商,我又在外祖家長大,考慮事情,總是市儈些,又想到,即在乎名聲,不如用了化名,畢竟得來的銀子是實實在在的進項,有了銀子,要做什麼也都便當。”

歐陽緒聽入心中,不覺十分佩服,說道:“文兄此話,簡直如醍醐灌頂!如今宛娘艱難,我正愁無力幫補,又不知欠你的銀子該如何償還,竟沒想到還有這樣一計。”

文延博笑道:“我既又幫了歐陽兄的大忙,你可也得助我一助。”

歐陽緒訕笑道:“文兄客氣,憑你隻怕要什麼能人沒有,又何須我來助你。文兄隻說不妨,在下自當竭盡所能!”

文延博道:“你我簽訂契約,一年為期,你的詞,由我以北山子茶翁署名申報上司,旁人斷不可覆抄,旁人若要傳唱還需付我稅費,至於數目,且量力而為,暫定,每月三篇,一篇與錢兩貫的潤筆費可好?”

歐陽緒霎時五內俱沸,忙說道:“文兄抬舉,哪裏值得這樣多。”

文延博笑道:“咱們暫試一年,倘若你的詞禁得住傳唱,契約可再改作凡此詞收入分成。”說著,又頓了一頓,說道:“我為何限定三篇,也是怕耽誤你的學業,你可切忌不能忘本,否則我也無法向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