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保安軍榷場(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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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元皞醒來時,看見憶之倚坐在岩洞口看日出,金紅的日光射在她的身上,為她渡上了一層淡橘色光暈,他喊了一聲,憶之回望了過來,日光又將她的粉腮暈染地晶瑩潤澤。

憶之見他醒來,起身往洞內走,她走出了那片暖陽,步入了濕冷的陰影中。元皞見她的氣色並不好看,懨懨的,全然不是方才看到的模樣。她在他的身邊跪坐下,拾起衣裳為他穿戴,元皞摟著她的腰來吻她,她不反抗也不迎合,隻是等他停下後,垂著頭,繼續為他穿衣。

憶之又為他穿第二件衣裳,說道:“我記得你說,翻過了狼山,就到了保安軍,那有宋夏貿易的榷場,那群回鶻的女人,她們或願意走,或願意留,全隨她們,行嗎?”

元皞心裏不安,直瞪瞪瞅著憶之,說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憶之道:“你管我如何想呢,即便我想做什麼,也什麼都做不了。”倏忽,又抬起眼睛看元皞,問道:“怎麼,你想耍賴啊,你昨日說了,我想要什麼就給我什麼。既是我的了,就全憑我處置。”

元皞覺得好笑,問道:“既全憑你處置,那你還問我做什麼?”

憶之沒好氣道:“不過白問你一句,省地又疑神疑鬼。”過了半日,又補充道:“你別想耍賴,耍賴我也不理你。”

元皞笑望著憶之,心中悸動,他伸手摩挲著憶之的臉,忽覺惆悵,說道:“我知道你並不開心,等到了興州府一切都會好起來。”

憶之呆了半日,問道:“聽說你有五位妻子?為何你有五位妻子?在我們宋國,妻子就是妻子,再娶,無論多尊貴都是妾室,越不過妻子的位份。莫說民間,皇宮裏頭,皇後就是皇後,妃子就是妃子。”

元暤怔了怔,蹙眉道:“誰告訴你的?”

憶之道:“嵬名吉利,不過這不重要,我遲早要知道的。”

元暤緘默了半日,說道:“西夏與宋國一樣,妻子就是妻子,不過妻子死後,續弦娶來的也是妻子。”

憶之望著不過三十歲左右的元暤,不明白在他身上到底發生過些什麼。

元暤接著說道:“你知道,我們的婚姻都不由自己做主。衛慕氏是黨項中顯赫的族姓,我的祖母,母親都來自衛慕,我的第一位妻子也來自衛慕。”他握住了憶之的手,說道:“我父親在我十九歲的時候戰死,衛慕一族,仗著母親庇佑,欺我年少,與我爭權。他們見我不聽話,就要暗殺我,我死裏逃生,也是那時候起,我再不能,也再不會一覺睡到天亮。”

憶之問道:“那他們,怎麼樣了?”

元暤道:“我將謀逆者全部沉入黃河,毒酒賜死了我的母親,至於衛慕氏,彼時她已經懷了身孕,遂隻是軟禁在別宮,我本不想殺她……隻是那個孩子,既不像她,也不像我。”

憶之呆了半日,不想再聽下去,說道:“別說了。”

元暤道:“我的第二位妻子索氏秉性孤傲,目無下塵。她癡迷音律,終日戚戚怨嗟,她讓我覺得很乏味,故而很少去見她,也因那段時日,我醉心攻打廝囉,犛牛城初戰時吃了敗仗,不知為何,宮裏開始盛傳我戰死了的消息。那個鬱鬱寡歡的女人每日歡欣鼓舞,仿佛換了一個人,後來我凱旋而歸,她或許是害怕,或許是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便自刎了。”

他繼續說道:“至於第三位,她嫁給我沒多久就病逝了。”又笑了笑,說道:“我連她的名字都忘了,總之也是黨項大族。聯姻,是最有效,且成本最低的政治手段。

這麼些年,隻有玉蓉一直陪在我的身邊,隨我四處征戰,對我關懷備至……”元暤提到了玉蓉,兩隻眼睛直直的,開始出神。

憶之猜道:“玉蓉,是不是野利皇後。”

元暤道:“對。”他又沃了沃憶之的手,說道:“我懶得再娶了,遂封她做了皇後。”

憶之笑道:“不該是你感激她常伴在你左右,盡心竭力輔弼你,遂封她為皇後嗎?”

元暤兩眼望著憶之,說道:“衛慕氏的那個兒子,隻有玉蓉說他與我不像。我那時極信賴她……”又喑聲了半日,才說道:“後來我發現,假傳我戰死犛牛城消息入後宮的人,還有索氏之死,都與玉蓉有瓜葛,我便開始懷疑她……她就是這樣的秉性,想要的就一定得得到,她想要做皇後,我再娶多少個,她都會相盡辦法對付,索性就如她的願吧,這麼些年,她也確實勞苦功高。”

憶之出神道:“那她要是容不下我呢?”

元暤道:“我會保護你。”

憶之搖頭道:“你是前廳的人,護得了我一時,護不了我一世。”

元暤呆了半日,不知如何回答,低聲道:“你這樣聰明,不會有事的。”

憶之蹙眉道:“卷入無休止的宮鬥,非我所願。還不如扮作男兒身,跟在你身邊做你的小子吧。”

元暤不做聲,憶之想道,或許這話說地太急,叫他起疑,又說道:“總之我不進宮,我不想在女人堆裏靠勾心鬥角討生活。”

見他仍然不做聲,又賭氣瞥了元暤一眼,說道:“你如果非要送我入宮,我就跑,逮著機會就亂跑,倘若跑不掉,就自盡。反正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元暤笑了一聲,卻依舊什麼話也沒說。

憶之訕了半日,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得喑聲不語。

姆媽入內,稟道:“兀卒,章先生已在外候著了。”

元暤讓入內謁見,姆媽應聲退去,憶之正欲站起身,被元暤握住了手,說道:“你不用回避。”

憶之摸不清他的心思,遂繼續跪坐著,一時又覺得雙腿發麻,改為斜坐著。

適逢一名宋人打扮的男子入岩洞作揖,拜見元暤。元暤為憶之引薦,道他姓章名元,與他寒暄了一番,又問起國事。

章元一一回稟,元暤頷首,又問及保安軍關口事宜。

章元答道:“回稟兀卒,聽聞都中丟了一位貴女,又暗指是被某國偵探擄走,故此十分重視,各處的關口都嚴謹非常,並張貼有二人的畫像。”

元暤蹙眉溜了憶之一眼,問道:“我離京時,通汴京城的禁軍侍衛,殿前左右廂可都在追捕一個叫富良弼的諫官。如何忽然就變了風向?”

章元道:“兀卒,臣掛心兀卒,一路趕得急,並未打探清楚,隻是略知道些……”他頓了一頓,說道:“兀卒,倘若我們要過保安軍的關口,這位姑娘不可與您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