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奇玉琅琅(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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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琅牽著她名為綠娘的馬,在石漠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她迎著西風,反複念著渭州宋軍大敗後,元皞的謀士章元所寫的詩。

“夏竦何曾聳,玉祁未足奇;滿川龍虎輩,猶自說兵機。”

念地唇幹舌燥,她感慨道:“韓玉祁啊,韓玉祁啊,硬玉易碎,你有了我琅琅,才能堅不可摧。”

天地廣袤無垠,她在前往秦州的路上,想起他不告而別,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美石才為玉,你不過是茅坑裏的一塊臭石頭,也配叫玉啊。”

她走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到一間客棧落腳,累得隻剩喘息的力氣。

晚時,她沐浴濯發,任由它披散在肩上,想起二人初次見麵。

彼時她穿著霜色抹胸襦裙,外頭罩一件蔥綠色對襟式大袖,後裾曳了滿地,她正百媚嬌羞,斟著一杯混了迷藥的美酒同蜀州轉運使嬉鬧,驀然槅門一開,魚貫入無數府衙中的人,他們兩翼排開,韓玉祁一襲紫袍,闊步入屋,他舒展雙臂,恭敬作揖,說道:“琅琅姑娘,韓某這廂有禮了。”

琅琅假意唬了一跳,混了迷藥的酒盞就要跌在榻上,原本五迷三道的蜀州轉運使伸手一撈,穩穩接在手中,笑望著琅琅。

琅琅已知中計,隻得強掌著,似嗔非嗔道:“我琅琅不過一個小毛賊,也不必韓宣撫使,州轉運使擺這樣一局來對付我吧。”

韓玉祁抬起頭,滿眼憂慮,他說道:“韓某的妹妹丟了,琅琅姑娘,你神通廣大,不知可否願意屈尊助韓某找到妹妹。”

彼時的她心內一動,頓時笑道:“就衝韓先生這張俊俏的臉,不必使手段,我也願意助你的呀。”

她見韓玉祁呆了一呆,喜不自禁,調戲這等呆書生最有趣了,不過,她又補充道:“不過俊臉要看,銀子也要付的。”

這會子,琅琅卻十分懊惱,一定是這句話出了問題。

她又想起二人同處一室時的那個深夜,二人隔案對坐。

韓玉祁在案前讀信,雙眉緊蹙著,油燈的小火苗在他麵前跳躍,她偏著頭伏在案上,目光穿越窗牗,去看青天上的那輪皎月。

她支起身子,將兩隻手臂高舉起來,手掌交在腦後,挺著胸脯道:“夜深人靜,月黑風高,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太鎮定了些,一定不是我沒有魅力,一定是你太剛正不阿了。”

韓玉祁頭也不抬,說道:“儒家禪語,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什麼非禮,非禮什麼?

她搖曳著波瀾壯闊的雪脯,往前湊了過去,笑嘻嘻道:“韓先生,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韓玉祁抬起頭,他說道:“朝廷調令來了,我馬上要動身去涇原路。”

她納罕道:“那不是挺好的,那群西夏人帶著你妹妹,就在保安軍榷場附近。興許你就能救下她。”她看進他的眼睛,裏麵是深深的悲戚,她愈發困惑,問道:“怎麼了?”

他呆了半日,訕笑道:“琅琅姑娘,謝謝你這段時日出手相助。”又從袖兜中掏出一包銀子,繼續說道:“我已經找到我的妹妹。”

琅琅驀然急了,這是要決斷了呀,她忙道:“你找到了?你怎麼找到的?那群西夏人警覺非常,我都沒辦法探得內部消息,你怎麼找的到?”

韓玉祁道:“我在京中的一位故友,機緣巧合下,她得已混入他們內部。”

琅琅沒好氣道:“他,哪個他,男的他還是女的她。”

韓玉祁疊起手中的信箋,說道:“她同你一樣,是位姑娘,也是位賞金獵人。”

女人,竟然是個女人,什麼女人能比她還有能耐。

琅琅按下不悅,旁敲側擊道:“既然找到了你妹妹,為何又滿臉愁容。”

韓玉祁搖頭說道:“她不好,她很不好。”

琅琅連忙安慰道:“你把她救回來,她就會好起來。”

她希望讓他感受到自己的體貼。隻不過那鐵板一塊的男人,眉間蹙成一團,說道:“她已經過了保安軍榷場,進入夏境,她給四弟留下訊息,她不要我們救她。”

她不知道還能使什麼手段了,她的手段在他麵前,從來沒有奏效過。

直到戰事打響之前,她都想不明白這裏頭的門道,她隻知道她不由自主地跟著韓玉祁,從秦州來到涇原路,她看著他為救回妹妹而奮勇直前,為救不回妹妹而暗自神傷,為守衛國家而枕戈待旦。

見慣了爭歌逐色,紙醉金迷的男人,琅琅愈發對他著迷。即便他不苟言笑,不善嬉鬧,成日埋頭在案牘裏,沙盤前,除了公務還是公務,身邊圍繞著的永遠都是男人。

什麼樣的男人,不是她琅琅唾手可得的啊,即便西夏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都大王野利榮萬,不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說來,韓玉祁率領兩萬宋軍,成功重創野利榮萬嘉寧軍五萬精兵,有她三分功勞。

若不是她的娘子軍裏應外合,若不是她裹著絲滑的薄衾在榻上與野利榮萬巧妙地糾纏,他想輕易直搗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