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戎城外,依南側前行數十裏有一河道,名曰美人河,是極為著名的煙花畫舫、貴胄把美尋歡之地。
在朝廷遷都之前,滄戎本就是李泌的屬地,相較於天下諸地之民不聊生,衰敗凋零,滄戎因有李泌的鎮守,已是顯得難得的穩固太平,經濟民生也並未受到戰亂的侵擾。
因此在國之岌岌可危,災民飽受疾苦之時,因為地理位置靠近滄戎,富甲權貴又大都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態度,美人河的娛樂事業並沒有受到打擊,反而一副欣欣向榮之景。
每到夜晚,亮若白晝,歌舞不休,王孫公子便攜同美人麗影綽綽徘徊於湖邊畫舫,時間一久,人們索性將此河更名為美人河。
然而卻在今夜,本應異常熱鬧的美人河,卻一改往日的繁華,寬闊的河道上竟隻有一搜畫舫緩慢遊曳。雖隻有一搜,卻是說不出的富貴豪華,通身鑲金砌玉,四周盡以五彩絲線細細穿著精致的琉璃珠子作綴,在沉寂的夜空裏仍是顯得分外金碧輝煌,奢靡奪目,令人不禁側目。
與河上大舫之金碧輝煌,享樂如天堂的盛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岸上在官兵揮舞的鞭子和口令下,一步步極為艱難的挪動著步伐的纖夫,便像是在地獄中苦苦掙紮了。
除卻百餘名衣衫襤褸的纖夫,岸邊還屹立著數百官兵嚴陣以待。看這陣勢,想來那河中畫舫之內不是王孫貴族,便是權貴大臣了。隻聽那舫中不時傳來的音律錚琮,夾雜著一波波男男女女的歡聲笑語,哪還會有人在意這些滿身惡臭的流民之死活?
然而畫舫之內,真的有一雙明豔無雙的眼睛透過珠玉鑲嵌的窗欞,注視著岸上聲嘶力竭的纖夫……她看著那纖夫中有些年幼體弱的,經不住長時間饑餓和體力的消磨不一會便倒地不起,然後便被冷麵羅刹般的士兵拖到一邊,若是沒了氣便會直接被丟入美人河中,再從後備的流民中挑出幾個補缺。
那一個個饑寒交迫的流民,隻是因為某個豪富權貴的一時興起的遊船,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而最終為的隻是換取一個窩窩頭。
那雙極美的眸子的主人嘴角輕揚,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或許所有的富貴繁華、紙醉金迷的背後,都是同樣的罪惡血腥吧。
她收回視線,將目光重新投向那鼓樂翻天的滿堂朱紫,船內最前方搭了一個簡易的台子,上麵正有一群衣著色彩鮮豔,輕飄如雲的女子極盡妖嬈媚態的扭舞著腰肢,旁邊是數名男子吹打著鍾鼓絲竹。
衣香鬢影,流轉如水,配著曖昧銷魂的靡樂,好一副絢麗淫奢的玉人弄舞圖,直教人醉生夢死。
台下坐在最前麵的是太師李泌,方才還正襟危坐的他,現在早已因酒興正濃歪在了紫檀香官帽椅之上,其旁邊自然是被各色美人佳麗鶯鶯燕燕的圍繞著。這其中也有剛獲新寵的側夫人安菱瑈,現如今被尊稱為恬夫人。
坐在最角落正用冷眼審視著這一切的女子,便是秦芷蓉。她被太師冷置半月有餘,此刻卻能隨同眾寵姬隨侍在李泌周圍,同遊美人河,連她都要歎一聲匪夷所思!
想起今日一早她便被李泌喚了過去,告之今日興起,要泛舟遊玩,讓她也一同前去。她當時便已是一頭霧水,再看看滿屋子的姬妾也是同樣一副驚詫不解之態,大都持著怨毒鄙夷的眸子觀望著她,秦芷蓉暗道,大概那些姬妾也無法理解為何太師會突然想起她這個已經被拋入冷宮的女人吧。她原以為是安菱瑈提議要帶上她的,但是當她望向也同樣暗暗閃爍著困惑的眸光的安菱瑈,便很快的否定了這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