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六年二月,冬末。
至此,靜安王的二子已離辭世三月有餘,靜安王自在二子的葬禮上數度昏厥之後,一病不起,連朝都上不得,遍請名醫卻終是無力回天,時至今日也不過是拖著一口氣挨時辰罷了。
若說起這靜安王府,實在是晦氣當頭,是非不斷。原那二子辭世本就已叫靜安王心力交瘁,誰知在二公子安葬一個月的時候,其七女縝郡主竟也離奇失蹤,靜安王幾度舉全府之力卻遍尋不著,這才使得靜安王憂戚更重,漸漸地病入膏肓了。
而那靜安王的九子也已久未露麵,就連其兄長下葬此等大事,也不曾出麵,實在是令人費解!想來侯門王府之內摻上權力之爭的,又有幾個能全身而退的?怕是那傳聞中七歲能詩,八歲善射,驚才絕豔的九公子,定也是有了什麼不能外傳的因由了……隻怕是生死難料。
如此看來,那靜安王府當初最有希望坐上世子之位的兩位公子,一位英年早逝,一位久無音訊,竟是一個也沒得勢,當初二人意氣風發,激鬥正酣時,又有誰能料到會是如此下場?
如今整個靜安王府,竟落得要讓長年纏綿病榻的四公子軒轅昭出來強撐大局,世人不禁感歎那鼎盛一時的靜安王府,就此開始走向沒落了……
永治六年三月,至此靜安王不能上朝已達四月之久,太師起疑,唆使皇帝一日連下三道聖旨,命靜安王朝堂來見,靜安王推辭不得,隻好拖著一口殘氣,令府中親信一張擔架抬著來到皇殿,隻見其兩鬢斑白,骨瘦如柴,雙目失神,竟連舉手作揖之力都沒有,每每回話也是費盡氣力,嘴角流沫,蒼老的竟如同一個耄耋老人,明眼人都能看出卻是病入膏肓。
見此情景,太師自是誌得意滿,一顆懸心才放了下來,而後皇帝循例賞賜給靜安王百餘種珍貴補品,特許其在家安心養病,不必來朝,太師也未在多加幹涉,自是認定靜安王死期不遠。
永治六年四月,靜安王府幾次傳出靜安王病危之信,清楚底細的人都心知肚明,靜安王恐是拖不過這個春天了。
與此同時,昔日與靜安王有過交往的,無論親近遠疏,皆遭到太師或明或暗的貶處,其中在京任職的靜安王門生,有一十三人被莫須有的罪名徹底削官罷職,流放千裏之外的蠻荒疆邊。
而在京原身居要職的靜安王的三個女婿,明裏並未遭到任何削貶,實際上卻已無半點實權,形同虛設。
靜安王府的境況每況愈下,岌岌可危。所有人都清楚太師在等的,不過是靜安王真正斷氣的那一刻罷了。
屆時不知又是何等滿門抄斬,全族遭廢的慘景?不知又會牽連多少無辜生命枉死……
總之現如今的滄戎城,人人皆是談王色變,生怕與靜安王府摻上半點關係,那些昔日與靜安王打過交道的,莫說是官,就是曾經給王府送過豬肉,打過馬掌的販夫走卒,都是一副戰戰兢兢,心驚膽顫度日之相。
再加上一些昔日中立的官員,現在費盡心機想巴結太師,而太師一派自是一副驕橫跋扈,全神備戰之態。受各種微妙氣氛所影響,滄戎城的這個春天顯得生氣無幾,竟是異常的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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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鎮,乃是坐落在江淮流域的一座偏安小鎮,方圓不過幾十公裏,仿佛站在鎮口便可以望到盡頭。雖然鎮子小而偏僻,卻是家家蔭綠,戶戶有梅,灰瓦白牆,民風淳樸,水墨畫似地風景,莫名的便會讓人的心沉澱下來。
他來時正趕上梅子青時,雖未到梅雨季節,這幾天來卻仍是陰雨連綿。一襲白衣,不染煙塵,撐一把紫竹傘,遊走於狹長古樸的石板路上,兩旁是青色高牆……
空氣裏都是濕潤的水汽,小雨淅淅瀝瀝的滴落下來,在地上形成一個個深深淺淺的小水窪,遠處的池塘邊叫亂了一片蛙聲。他的步履不疾不徐,逛風景似的悠哉。
高處傳來似有若無的銀鈴似的嬌笑,不知哪家的女兒芳心初動,看到他出塵卓然的身姿,玉手一揚,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緋紅,紫竹傘微頓,眼睛在腳尖處停留,一朵開的魅人心魂的紅色薔薇孤零零的掉落在濕潤的青石板上,仍不減那傲人的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