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遙從未見過他頹廢樣子,可見這個人對他一定很重要,萬一她失手……思及此不由心慌,有種奪路而逃的衝動,可腳下又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動。
“我、我,還是、去、去外麵請個大夫好。左彷……”
“青遙!”褚遠之厲聲打斷她,望著她眼中充滿了痛,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對自己最出色的醫術都沒了自信,懦弱又卑微,好像從前那個堅定敏睿的人已經死了。
眼下失去鋒芒無異於行屍走肉,這麼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他怒極,心裏更加肯定要喚醒青遙,言語便不再客氣,“如果外麵的大夫有辦法,我早就去了,何必低聲下氣的求你,還被你三番四次無情拒絕!我以為即便沒有我們患難與共的情分,你至少還是醫者,沒想到是我自作多情自取其辱,我懂了!”
他抓住她的雙肩,箍得緊緊的,他要讓她痛!
“你要什麼?錢?多少?你盡管張口!”
青遙頓時心如刀絞,雙臂被捏得很疼,可那疼痛根本不及心中萬分之一,她微抽著涼氣,搖頭試圖辯解,“我沒有,我隻是怕……”
褚遠之冷哼,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黃金百兩夠嗎!”
青遙模糊了雙眼,不停的搖頭,可心頭被羞辱的鈍痛無法抑製的蔓延,她覺得自己快要痛死了!
“千兩?”
“萬兩!”
青遙震痛的望著他好像在看陌生人。
“不識好歹!”褚遠之猛的推開她,冷笑,“你師父毒老頭當年出診也不過千兩黃金,你居然萬兩都不肯。貪婪!眼下我改變主意了!如果裏麵的人死了,我要你陪葬!你要知道,陸寐安不在,這裏沒人護得了你。”
褚遠之叫進來兩個手下,“你們將這個女人拖進去,記住,要麼兩個人都活著出來,要麼一個都不要出來!”
青遙的臉霎時間煞白,凶狠的推開走過來的兩人,盯著褚遠之,不漏過他的一絲表情,“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回答我,我便去救他。我答應你,我用命救他,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姑娘,不可……”左彷情急拉她。
褚遠之卻看著她,“你說。”
“裏麵的人跟你什麼關係?是你至親至愛,還是你虧欠太多的恩人?”
褚遠之微微一笑,“都不是,我剛才想救他騙了你,他隻不過是我在齊國的舊識,有過幾麵之緣。”
青遙身軀一顫,低下頭,輕聲道,“好,我知道了,我去救人。”
男人都是這樣嗎,愛你時可以將你捧在手心,不愛時可以棄如鄙履。
褚遠之目送青遙背脊筆直的走進去,門縫慢慢閉合,忽然一個踉蹌吐出一口血。
左彷連忙上前扶住他,“褚公子你沒事吧?”
“沒、沒事,我沒事。”褚遠之望著緊閉的門,提袖擦擦嘴角,手卻抖得不成樣子,“我先回去了,你照看好她。”
“褚公子,不要難過,姑娘若得知你是為她好一定會體諒你的。”左彷勸道。明明寶貝的不得了,卻狠下心刺傷她,也傷了自己。
褚遠之擺擺手。
左彷看著他倉皇失措的背影,憐憫又同情。不由想起如他一般可憐的穆細,那個傻瓜,甚至連自己的愛慕都不敢說出來。
真傻!青遙身邊的人都是傻子。就連自己眼下也被感染,傻傻地瞞著公子幫青遙,雖然不是他本意。若非答應穆細他不在幫忙照顧青遙,他也許不用左右為難了。
青遙是真的拚了性命去救人。這種傷勢救人無異於跟閻王搶人,一般大夫恐怕早就讓準備後事了,即便碧流波和藥王都在也未必能救活,唯獨青遙能。
並非她醫術比碧流波二人高明,而是她恰好有奇妙的機緣,她的血液既是毒藥,也是良藥,剛好能救人,隻代價是她半條命。
青遙在那間房裏呆了整整七天,出來時剛好是早晨,她一推門便看見外麵陽光明媚,下一秒整個人倒在地上。
褚遠之得知青遙取了好幾碗血救人,臉色臘白,好像寒冬的白雪一樣,一拳打在牆上,鮮血淋淋他卻毫不覺痛,楞楞地望著躺在那裏沒有生機的女子,突然覺得自己很蠢。
左彷同樣懊惱,他想到要找個不治的病人也想過可能會費力費些藥材,卻沒想過青遙醫術再好並不是神仙。青遙去了半條命,他有不了推卸的責任,此刻他心痛極了,他怎麼對得起穆細!
茶館門前人來人往,青遙坐在窗邊,捧著已經涼了的茶,神思飛到九霄雲外。
養病養了半個多月,這段時間褚遠之和左彷都在躲著她,而她一直在想一些問題,有些東西好像就在眼前,隨時破土而出,卻隔著一層薄紗讓她看不清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