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早早地便洗漱完在林姐姐的門前候著,想著在古墓的日子也不多了,怎麼也該好好陪陪林姐姐,我還未出聲,那石門便已自個兒開了,我微有些訝異地看著她笑道:“姐姐當真與我心有靈犀!我才剛到姐姐便開門迎我來啦!”
“我倒不曾事先知曉你在這裏,怎麼?什麼風把咱們梅大小姐給吹來了呀?”她抱了臂倚在那石門邊挑了眉看著我如是笑道,見狀我便不高興地垮了臉癟嘴道:“原是我自作多情了!還以為是姐姐也同我想你這般想著我呢!”
“好了好了!這兒就生氣了?你也忒禁不起頑笑了!不過說起來,鬼丫頭!今兒個怎麼不在你那寒玉床上躺著啦,反倒是跑我這兒來了?”她一邊牽了我進了內室一邊彎了嘴角如是問道。
“我這不想你的緊麼!怎麼?我來看你你還不樂意啦?”我嘟了嘴巴狀似氣惱地微嗔道。
“怎麼會?你來我開心尚還不及呢!”她笑開了拍了拍我的腦袋如是說道,聞言我便笑著躲開了她的“魔爪”,四下張望之餘,我瞥見了安放在不遠處的屏風前那架嶄新的桃木古箏,我微微轉過了頭,欣喜地問她道:“姐姐!你還會彈箏呢!”
“恩!算是會吧!”她躊躇了一會兒便徑自向哪兒走了開去,到得那箏前,她又伸出了手,溫柔地撫了撫那琴弦,就像是在安撫著一個受了驚的孩子一般,好半晌,直到我欲開口喚她時她這才回過身來微笑著看我如是說道。
“那你教我可好?”我尚未捕捉到她字裏行間的甜蜜憂愁,此話便已衝出了口。
“你想學箏?”她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反常的事情一般,不住地抽著嘴角詫異地望著我如是問道。
“是呀!先前我托師兄從島外幫我尋了架上好的古箏來,卻發現自己實在愚笨,竟怎麼學都學不會!不如姐姐你教我罷!”我帶著期冀的目光盯著她的眼睛如是說道。
“實在愚笨?我瞧著你是實在懶惰吧!”她挑了眉看著我如是說道,聞言我便紅了臉低了頭心道:林姐姐你就不能不那麼直接麼,好歹也別那麼快就拆穿我啊,想罷我又抬了頭對上了她的眸訕訕地幹笑道:“林姐姐說的是!我確實懶得很!該罰!”
“好罷!你知道就好!不過這刑罰嘛!還是留著給尊師回島之後慢慢想罷!”說著她便向我招了手道:“你想學哪一首?”
“額……”我正想著盤算著自己究竟知道幾首古箏的曲名卻聽她驀地道:“別的我也彈不好,隻一首淇奧,雖說不上是繞梁三日卻也……”她話還未完,便已被我打斷了道:“姐姐你就別謙虛了!淇奧就淇奧吧!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若說姐姐是因了隻喜彈淇奧而荒廢了那別他的曲子那便是那些個曲子自身的意境還不夠好,還不足以能讓姐姐想起重陽伯伯來!”見我這般大義凜然頗有些要掐架的氣勢林姐姐也紅了臉笑開了道:“小丫頭年紀不大心思倒深的很!不過也是呀!我們小若華,來年就要及笄了!窈窕少女正當妙齡,是否也與常人那般,開始懷春啦?”
“哎呀姐姐!你別岔開話題啊!快教我彈琴!”我揚了頭咬著唇字字重音地如是叫道。
“好好好……”
就這樣,我們埋著頭並著肩在那箏前撥著弦,渾然不知那墓外的世界,隻靜靜地在心裏勾勒出那屬於淇奧的優美弧線……
約莫兩個時辰之後,她托了腮笑看著我道:“恩!彈得不錯!還有那麼點模樣!看起來我不是該罰,而是該賞了?”聞言我便微扯了扯嘴角道:“賞就別賞了!有空你帶我下趟終南吧!師父論完劍了,總不會在這兒呆地太久!我也無甚理由能在這兒一直逗留下去!趁這幾天的功夫,也好好好陪陪你呀!”本是作頑笑來討賞的話如今卻被我說得這般傷感女兒態,弄得她聽了也是愁緒連連地道:“是呀!你就快要走了!”見狀我也趕忙笑開道:“若是往後姐姐想我了,也可與重陽伯伯一起來桃花島看我呀!”
“也是!瞧我!當真是老了……”話還未完,我便已拉了她手嬌嗔道:“哎呀姐姐!咱們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咱們出去玩兒去!”說著我便已拉了她向那墓外去了……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讓我極為興奮地四處張望著,山下那車水馬龍的景象更是彰顯了江南自古以來不曾褪去的富饒和繁華,這是彼時身為江南人的我的驕傲,是哪怕硝煙和戰亂,動蕩和不安也不能抹滅的驕傲……可彼時的我,卻好似忘記了,事實上,終南山,並不屬於那個如泡沫一般美好卻又脆弱的江南……那時,我好似是全然忘了那曆史後續一般,我好似全然忘記了在那個戰火四起,朝代更迭,分裂割據的時代之下,那個軟弱無能的偏安小朝廷的最終結局……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興許是我先前從沒有過出島的經曆,哪怕是出島,也是跟在師父身邊,總沒有在林姐姐身邊這般肆意這般自由,我便像是那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地少見多怪,走到哪兒便望到哪兒,且每到一個新的攤子前我總要逗留上好一會兒,這兒摸摸,哪兒摸摸,一會兒瞪大了眼睛盯著那碧綠碧綠的玉鐲或是發釵好一陣讚歎,一會兒又摸著下巴瞧著那精美稀罕的錦盒還有那稀奇古怪形狀的胭脂水粉……就在我們意興闌珊地捶著腰,打著哈欠準備回去了的時候,林姐姐突突向那不遠處的小攤走了去……見狀我便也緊隨其後地跟了過去,隻見她側著頭,細細地打量起了那攤上的一對玉佩,好一會兒,又探出了手,徑直向那玉佩撫了上去……我瞧著那玉也無甚稀奇,反倒是那攤上的其他玉石要比之精美細巧的多,本想開口詢問林姐姐緣何就是獨獨對它情有獨鍾,卻在轉瞬間便打消了這念頭,這玉本是一對,紋理上雖粗糙,卻也不乏些天然去雕飾的味道,更重要的是,這倆玉合在一塊兒,分明就是個同心結的模樣嘛……
“喜歡啊?喜歡就買唄?你不會是想暗示我買下來給你和重陽伯伯當成婚的賀禮吧?”我挑了眉掩著笑勾了她臂如是戲謔道。
“姑娘真是好眼光!小老兒這攤上沒什麼別的稀奇物件啦!隻這對玉璧對扣還能入入你們這種大戶人家的眼兒!她們都說這上麵刻的是那什麼並蒂雙花,小老兒也不懂什麼並蒂雙花的隻覺得好看有意思便給擺了上來!姑娘可要?”聞言便見林姐姐執起了那璧抬起了頭問道:“多少銀子?”
“哦!也不貴!就五兩銀子!”那小販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如是說道,見狀林姐姐也隻是微微一笑便探出了手向那腰間去取銀子,誰知就在這不過彈指的功夫裏,便已有人捷足先登地伸出了手將那白花花的銀錠給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