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眾人等到了杭州之時,已然是夜半時分了,那兩位掌權者商量下來也還是決定不去客棧投宿免得驚擾了旁人,隻在那船上繼續呆著就好……
然則也確是師父想多了,說是要我給殷茴解悶,可我倆一起說的話加起來也總共不過十來句,不過她倒是陪我放了回風箏,老實說,這卻是出乎我意料的,我甚至不知她是從哪兒弄來的這風箏,隻她放風箏的手法嫻熟,一看便知是個中老手,想必往日裏那雲長衝也沒少陪著她放,不過在這雨後初晴,夜幕降臨的時候放風箏我倒也算得上是頭一遭了,雖然我也的確是,受用得緊……
翌日清晨,我剛醒便聽師父說雲長衝早帶著茴姐姐不知上哪兒瘋去了,這下,我們倒真算得上是分道揚鑣了,我本想求了師父放我去瞧瞧那杭州最負盛名的朝天街,卻不想被他冷喝了聲“無知小兒!你也想學得那些個老家夥一般隻把杭州作汴州?”如此受了冷遇碰了壁,我又知他心結所在,自是不敢再回他什麼,便也隻好遂他的意耽在那船上看風景……
他似是瞧出了我的悶悶不樂,便又折了那梧桐葉來教我吹曲兒,隻是我三分鍾熱度地一會兒便丟了那葉子窩在他懷裏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他也仍在吹那不知名的曲子,見狀我便有些好奇地問了他道:“師父吹的這是什麼?很耳熟的樣子!”
“耳熟?你吹給誰聽過?還是誰吹給你聽過?”他拉了我手下來把玩著那梧桐葉頗為好奇地如是問道。
“啊?我哪兒會吹啊!我用這個呀,連最起碼的聲音都發布出來!”我哭笑不得地重又拾了那葉子放至唇邊,巴拉了幾下,卻硬是啥聲音都沒發出來,倒是急得我抿了唇發出了那極不和諧的卜卜聲,倒像極了是那出虛恭的聲音……
他抽了嘴角,把玩著那梧桐的手驀然一握,便將那可憐的新葉給碾成了粉末兒……
我被他這舉動給嚇得趕忙將那葉子丟了下手,卻不想又被他給拾了去放在了唇邊繼續吹奏……
“師父……”我本欲開口阻止,卻又陡然沒了下文,便隻能隨了他去,一曲畢,他轉過頭來看我,我微微回避,卻聽他頗為無奈地歎息道:“還生師父氣呢?”
“沒有!師父說的對!是徒兒不好!隻顧著玩樂卻忘了國家之義!南宋當權者偏安一隅,懦弱無能,白白將那大好河山給拱手送了人!還什麼勞什子的朝天街呢!還當他是什麼真龍天子麼!人家好歹欺人不自欺,誰像那狗皇帝似的呀!真是丟盡了咱們漢人的臉!”我義憤填膺地咬了唇望了他如是說道。
“小小年紀的脾氣倒大!本事沒有口氣倒不小!你可知若你獨自在外談及方才那番言論,會是個什麼後果?”他目不斜視地冷笑了聲繼而道:“就憑你這點兒耐性被人激上一激就什麼話都敢說了還想學旁人那般浪跡天涯?”
“啊?”我抽了嘴角心道師父今日這是怎麼了?忽晴忽雨的!算了算了,多說多錯,我看我還是閉嘴的好。
我抱了膝挪至了離他稍遠的一處甲板上,昏昏地便睡去了……
堪堪睜開眼,我便連起身的力道都沒有了,別無他法,我也隻能在暗歎了這甲板真不是睡人的地方之後運了氣,讓自己那已然麻木了的身子漸漸舒展開來……
起身一躍,卻不想帶起了身上那一件不屬於我的青衣翻飛,我伸了手來接,它卻拂過了我的指尖,徑自落在了那甲板上……
著眼至那衣袍上被縫補過的痕跡,我目光微愣,惝恍間回過神我剛想矮身去撿,卻見那襲青衫竟自顧飄飛而起,落在了不遠處的一橫桅欄上……
麵前人一襲白衣蹁躚而立,我知師父甚少會在人前褪下他那身青衣,可是我又總覺像他那樣高高瘦瘦的身材實在不宜加上那層青,在我看來,那身青無疑是將他那穿衣顯瘦,脫了有肉的勻稱身材給掩了個全,他這樣,要到何時才能把阿蘅給娶回來啊?不過說起來,他那張臉也算得上是保養地極好的了,尤其今天他穿白衣,隻在腰身處係了根黑色的長蘇腰帶,剛好顯出他那精壯瘦窄的腰身,眼前的一切都讓我禁不住有些懷疑——這樣的人也會怕老?開什麼玩笑?
“你看夠了沒有?”一道冷冽的聲音把我的思緒從那遙遠的西伯利亞給拉了回來……
我伸了脖子去看他卻見他臉上現出了一副極為無語的表情,有些慍怒卻又好像帶了些尷尬或者還有些別的什麼,總之這樣難以言喻的表情看在我眼裏也隻昭示了一樣:我完蛋了!
“哪裏有一點女兒家的樣子!”他扶了額,頗無奈地如是說道,聞言我便有些錯愕地眨了眼睛,好一會兒才張了嘴巴想道:這廝不會想歪了吧!天地良心我可啥也沒做啊!
暮色將至,天畔的晚霞也逐漸由絢麗而歸於平淡,不同於前幾日裏那雨過天晴後的愜意懶散,我起了身,耷拉著腦袋,百無聊賴地伸了手出來描摹著那時時掠過我頭頂的沙鷗輪廓,許是我一筆一劃勾勒地太過忘我,竟引得身旁那人也來瞧……
“看上哪隻了?可要為師幫你打下來回頭再給它做個籠子帶回島上去交你養著?”說罷便見他扣了手指,見他這般我哪兒還能等他找準了時機發指呀!便趕忙拉了他手下來攔道:“師父別!徒兒沒有要帶它們回島的意思!”
他看我變了臉色便挑了眉說:“瞧把你給嚇的!好罷!你不要便不要罷!往後就是你又想要了求我我都不幫你打了!”聞言我便抽了嘴角心想我是不是從前小說看多了,怎麼一句好好的話兒能聽出了這麼個歧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