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忽地從遠處飄來大片的烏雲,無聲得往十三州壓了過來。晴和陰把天分割成兩半,割據一方,如今正在拉鋸戰。
天燥得不像話,水份似乎都被天上的烏雲吸走了一樣。鄒遲扶著牆,仰頭往天上看了一眼,腳下用力一下就翻進了高牆。
高牆後麵的一切,他再清楚不過。他一日至少要來這裏逛上一回,盡管隻是遠遠的瞥上一眼也好,隻要還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就好。
這是他數不清第幾十次靠得這麼近。現在府上已是大亂,哪裏還會有人顧忌他這個除了名字什麼都沒有的人。這地方被高牆團團圍住,就在府內交錯的院落最中心處,若是不清楚這裏的人,是尋不到這地方的。他沒那耐心一個個照路線找,就單純的跳過一個牆然後再跳過一個。
至於為什麼能從大同小異的院落裏發現這裏有她。也不過是那種感應,盡管相距多麼遙遠也能擁有的感應,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
鄒遲推開門。門內牆上懸掛著一柄劍,那劍安安靜靜的緊緊貼在牆壁上,他抿了一下唇,伸出手把劍取了下來。
他目光柔和的撫摸了一下劍身,劍身上冰涼,他手指觸上的時候那冰涼直擊心底,劍發出一聲響聲,在他懷裏不停的亂動。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長布,三兩下把劍身全纏住了,劍仍舊在亂動,隻是動作緩慢了一些,他把劍往自己的臉頰貼了貼,低聲說了一句,“聽話,我帶你走。“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哪裏還瞧得出癡傻來。
府內前院。
“去把劍取來,一並送過去。”沈玥咬了咬唇,抬手吩咐道。
有人去了後院去取,回來帶來的話卻是,劍已經不見了,連房間的門都是大開著的。
***
顧楚霍然站起了身,頭上的朱釵晃了晃。
這房間裏滿眼的紅色,她也似乎是這房間裏的一件東西,從頭到腳都是紅色的。甚至她現在身體裏像著了火一樣血也是一樣的紅色。
擺在房間地上的木箱裏,她全都翻了一遍,她喜歡的東西隻有那劍不在。
為什麼不在,沈玥傳話給她,劍今日你走之後便不見了。
這回連劍也不見了,更別提什麼劍鞘了。她甚至覺得那劍大概也是沒存在過的吧,她都情願是這樣。
她有點顫,她的手第一次有點抖。半天緩不過神來,被抽走依靠的感覺。她的手搭在桌麵上,用手臂支撐著她全身的力量。
門突然被狠狠的推開,外麵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席卷了整個天,風大得狠,風吹得門呼啦啦的響,有的猛然灌進了屋裏。
顧楚抬手微微遮了一下眼睛,風吹得她袖子都翻開了。顧楚揉了一下眼睛,抬頭往門外看。
門外的人好生生的站在正中央,沒有往房間裏走的意思。
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他看著她的模樣說,“你穿這衣服,不好看。“
和他的模樣分明一模一樣,可是他不笑的時候就變成了另一個人,這種事情是不是很奇怪。
“鄒遲?“顧楚愣了,張了張嘴,良久之後吐出兩個字來。
“是我啊,“鄒遲點了點頭,大方承認,然後朝她伸出手,”我來帶你走。“
顧楚一時有些認不清,可她看著身後的一片紅色,她往前跑了幾步。鄒遲的嘴角扯起了一絲笑,那笑容一點都不癡傻,甚至讓他整個人都變得好看起來。鄒遲握著顧楚的肩膀,兩個人並肩往前跑了兩步,就被楚府的侍衛們攔下了。
顧楚右腳退後了半步,眼神也淩厲起來。鄒遲卻是一笑,將她的肩膀握了一下,長臂移至她的腰間。她隻覺得身體一輕,整個十三州轉眼就在她的腳下,甚至她覺得浮雲也在她的腳下。
她習武多年,也未曾見過這樣的情景。她的身體不自覺得往鄒遲的那邊靠了靠,興許是身上太涼了他身上太暖的緣故。
“不會把你扔下去的。”鄒遲笑了一下,放在她腰間的手收緊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樣,心動了一下。
隻是短短的一下。她能感覺到的一下。
***
逃婚的結果就是,十三州又是滿城風雨。
顧家的小姐從小到大就有這樣的魔力,讓整個十三州都為她掛念。興許是談得多了,熟悉了,人心也開始朝著顧楚了。滿城王城裏的人在尋顧楚,也許都不該說是尋還是抓了,像是在抓在逃的犯人一樣。人們心裏都有一個數,看著這樣,心全部都掛在顧楚身上,期望著這個姑娘最好逃得遠遠的,別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