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巴不得我不見了,\"尋念梗著脖子說道,她皺了皺眉,\"你就別忙了,抓了我沒用。\"
繁兒卻不吃這一套,淡定的端著酒杯抿了一口清酒,絲毫不管對麵的尋念說了些什麼。時間過得很慢,繁兒沒次喝下一口清酒的時候都是異常緩慢的,尋念能看到她每一個動作。繁兒不說話,也不拉著她離開,隻是一直坐在客棧的大堂裏。
尋念再遲鈍也能想得出,繁兒就是在等著九思從樓上下來。
至於繁兒要找九思做什麼,尋念實在猜不到。
她的餘光往樓梯掃了掃,心中一動。不一會兒身邊就有人挨著她坐下,她的背脊僵硬,那人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拍了兩下才拿走。
\"姑娘過來尋九思,怎麼不提前說一聲,九思要好好準備一番才是。\"
***
難得的晴天。
繁兒從斯年城的集市裏回來。小宅子的門敞著,繁兒往裏瞄了一眼,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她喊了一聲張恒,沒人應,再喊一聲還是沒人應。
她有點著急從樹下找了一根木棍跑了進去。
但進了宅子發現張恒就拿著板凳坐在門口,手裏拿著她沒紮完的油紙傘。她摸了摸耳朵,眼神躲閃,她分明把這東西都藏起來了啊,怎麼會被張恒看到。
\"剛剛去哪兒了?\"張恒良久問了一句。
\"出去玩了,\"繁兒嘴硬,反正張恒拿不出什麼證據來,她怎麼說就怎麼是,想到這些她瞬間又變得很有底氣,她抱著胳膊,又道,\"在家裏待著會生病的,街上有好多好東西。\"
\"那,\"張恒動了動手指,拿著油紙傘問她,\"這個是什麼?\"
\"繁兒就喜歡紮油紙傘。\"
繁兒的小臉倔強得揚起來。
坐著的張恒把油紙傘扔到了地上,隻丟下三個字,\"騙人精。\"
分明她這一句沒有騙人,她是喜歡油紙傘,她本就賴著油紙傘才活下去,為什麼張恒要說這樣的話,非要說她是騙人精呢?
她的腿似千斤重,走了兩步就耗盡了她的力氣。
她在油紙傘旁邊蹲下,她把頭埋在雙臂之中,腦子裏揮之不去的是地上油紙傘傘骨摔碎的模樣。
走吧走吧,他都已經這樣嫌棄你了,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不能走,你不是說過就算一直陪他到死都沒有關係嗎?
這兩種聲音讓她頭痛欲裂,她捂著頭,狠狠得咬著下嘴唇,她在原地不發一聲。
天近黃昏的時候,幾處宅子炊煙嫋嫋,白煙和昏黃的天色混在一起。
張恒破天荒得睡了一覺,從午後一直到這時,他夢到很多事情,從他小時候開始,那些記憶想忘記的和不想忘記的原來都沒有。還有現在的,夢到他拿著字畫被拒之門外的時候,夢到在涼亭裏撿到同病相憐的油紙傘,夢到他和繁兒第一次碰麵的時候。
但宅子現在冷冷清清的。
板凳被好好得放在門口,地上沒有惹人生氣的油紙傘。
他喊了一聲,繁兒,無人應。
他苦澀的笑了一聲。
夢中是夢,還是夢在夢中。他是在夢中,還是夢外,而繁兒呢,是夢中存在過的人才對吧。
好了,就這樣吧。
怎麼都要一個人走下去的。
他走進小廚房,卻發現桌子上擺著熱乎乎的飯菜,他發怔,看了看四周,除了四周把他牢牢困住的牆壁之外,什麼都沒有。他回頭看桌子上冒著熱氣的飯菜,那旁邊隻有一雙筷子和一個瓷碗。
還是他一個人。
那日之後,他的三餐都乖乖的在廚房的桌子上等他,每次他走到廚房,那些飯菜就都在,而且都熱著。
是繁兒。
繁兒不是他的一個夢。
他開始承認,不再自欺欺人。
繁兒現在哪兒呢?會不會還獨自孤孤單單的待在那個涼亭裏,也許很多天都不會有一個人經過的涼亭。
***
\"你們掌櫃的什麼時候回來?\"
店小二一抬頭,瞧見張恒之後,眉頭皺起。怎麼又是這個人。三日之前,這人就每天都要在酒館裏坐上一日,就寒酸的點一碟小菜還有一壺清酒,說是要等著他們家掌櫃回來才罷休。
\"我們掌櫃什麼時候回來,我們打雜的也不清楚。\"
\"那我便等。\"張恒在離門最近的長桌坐下,他氣度非凡,身上穿著繁兒偷偷放在他床頭的新衣裳,瞧著就是個小少爺,隻是出手實在不大方。
這位置一站就是一日,小二遲疑的開了口,\"這位公子,等人倒是可以。公子今日要上兩壺清酒可好,別讓掌櫃的陪了買賣啊。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