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都仿佛慢了下來。

那翻滾的熔漿緩緩流淌,那炙熱的風浪輕輕飄蕩;俯跪在崖邊的蕾歐娜淚珠晶瑩的在半空中舞動,她伸出手好似想要握住如同一張紙片仰麵下墜的亞托克斯,又好似不過隻是想擋住飛速蒸發的淚水;隻有在這一刻,那時候那個無助的小女孩又完完全全侵占了她的身體,那麼無助,那麼迷惘。

亞托克斯無神的看著上方被無數鎖鏈死死纏繞著的重劍,任由自己的身體越發觸摸到了那份烘烤著他背部的滾燙熱量,他感受著重劍輕輕的猶如垂死般的心髒跳動著,聯動這鑲嵌在山崖裏的鎖鏈沙沙作響。

它沒有掙脫束縛,也沒有嚐試著擁抱亞托克斯。

因為它已經死去了,連帶著那些偉大的榮光,連帶著那些不屈的信仰。

“再見。”

亞托克斯看著它,輕輕的猶如呢喃。

到故事的最後,它也還是未能等到屬於它的那個亞托克斯,將它高舉,再度咆哮於世間,讓這片大地顫抖。

隻是就這樣被劃下了句號,再無波瀾。

熔岩吞噬了他的身體,那種痛苦本該令人崩潰,但亞托克斯隻是靜靜的順著翻滾的炙熱緩緩下沉,就好似承受這一切的並不是他,他隻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一般。

肌膚與肌肉須彌間化作焦炭,又被徹底徹底吞噬在了這猩紅色的地獄,亞托克斯那仿佛鍍上淡金色的骨骼哀鳴著,卻也仍舊難逃一點一點被無垠的炙熱磨損著,漸漸變得死氣沉沉。

就這樣沉下去,直到再也觸碰不到這端天地。

······

空間裂縫,皎月教派。

或許是因為信奉著清冷的寒月,掩藏在空間亂流裏的皎月教派總是浮現著一種孤高般的蕭瑟,空蕩蕩的大殿偶爾穿梭過看不清麵容的信徒腳步聲輕輕的回蕩,隨後又陷入空寂般的安寧,就連風浪輕輕拂動的細語都清晰可聞。

戴安娜端坐在儲物閣的門前,一邊看守著被封印住的重劍,一邊感受著月光帶來的溫暖,突然間她睜開了雙眼,寒光乍放,又恍然間輕輕的垂下眼瞼,好似無事發生,嘴角微微的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然後起身伸展了筋骨,提起狹長的長劍一步一步邁出儲物閣,而在她將要邁出儲物閣的那一瞬間,她還是頓住了停在半空中的步伐,回頭輕點,好似鼓勵,又好似托付。

而那號稱不可能被攻破的儲物閣內藍色的能量濃鬱的幾乎化為實質,然後借著好似棺木般的符文碎塊緩緩凝聚成一尊人形的模樣,它隔著儲物閣遙遙與戴安娜對視著,頷首示意回應著她的呼應,那張瘮人的麵龐上似乎帶著笑意,它躬身行禮,身旁無盡的藍色能量挾裹著重劍,極速的消弭於虛無之中。

“這些塵封的老怪物又一次踏上了這片舞台,到底還要掀起怎樣的波浪啊...你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麼?澤拉斯...國相。”戴安娜緊握的長劍最終還是收回了劍匣之中,一方麵是有謀略的緣故,但更多的,是戴安娜完全沒有與澤拉斯對抗的勇氣,那無處不在的化為實質的能量已經足以讓人窒息,更別說千年累計下來的經驗該有何等可怕。

······

“我的老朋友,你終於歸來了。”

在龐大而冷清的地宮裏忙前忙後係著圍腰為希維爾準備午餐的阿茲爾突然停下了細碎的步伐,希維爾發現那個時時刻刻總是麵帶笑意的末代皇帝隻是瞬間便隱去了偽裝著的淡漠,刀削般剛硬的臉龐浮現出滔天的恨意。

希維爾沒辦法理解這樣刻骨的怨恨要怎樣才能銘刻在一個人的骨子裏,隻是在那一瞬間黃沙顫動,大地哀鳴,高懸於烈日下的太陽圓盤呼嘯著,攜帶著漫天的流沙。

在這一瞬間希維爾才好似恍然意識到麵前這個看似平庸碎嘴的男人擁有著如何可怖的偉力,明明如何都處之淡然,好似笑眯眯的好好先生,到底要經曆什麼才會變成這般摸樣。

“抱歉,有點激動了,我的老朋友...他回來了。”

阿茲爾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略帶著些歉意向著希維爾道歉,又好似回到了以往那個平凡的男人,但希維爾從他逃避著對視的眼睛裏,看到了無盡的漠然。

“我的好朋友啊...我們一同榮辱與共,一同打下了這片偌大的江山,我們曾在月光下起誓,我們曾在烈陽下相擁,可在我最榮光的時刻,他刺穿了我的心髒,毀滅了我的心血,阻斷了我回家的路。”

“你說我是該叨念著他的好,還是該永遠不忘他刺穿我心髒的那時微微躲閃的眼神?”阿茲爾一步一步登上祭壇,緩緩解下有些滑稽的圍腰,隨意擦了擦手將它折疊好放在椅子上,黃沙在祭壇上堆砌成高大的金色王座,他一邊向前,一邊被黃沙包裹著穿戴上金色的戰鎧,待他坐下,無數看不清麵容的黃沙士兵站滿了這片曠野的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