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在客棧裏轉了好幾圈,越發覺得古怪。
偌大個客棧裏不但沒有一個客人,現在連馬掌櫃也不見了身影。
老板娘倒是還在,而且還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好菜。
一壇王八和雞做的“霸王別姬”、一盤豬血灌腸、一盤香麻冷豆腐,還有一大盆羊雜燴。
秦風看到這些好吃的,起身便要去叫陸小玉。
老板娘卻攔著道:“這菜是做給咱倆吃的,旁人吃,可就不夠了。”
秦風道:“可她們也還餓著。”
老板娘道:“廚房裏還有些刀削麵,她們若是真的餓了,自然會來吃的。”
秦風也隻好不再堅持,畢竟客棧是人家的,菜也是人家做的,讓誰吃不讓誰吃自然也是人家說了算。
但吃不吃卻是自己說了算。
他賭氣道:“那我也吃刀削麵,如此豐盛的晚餐,在下恐怕消受不起。”
他說的是實話,下山時師父隻給了他二十兩銀子。
在杭州城,他就揮手扔了十兩。西安府買馬車花了五兩。
此時他的身上隻剩下三兩。況且還有二兩的房錢還沒付,也就是說他隻能剩下一兩銀子。
他覺得這一桌菜絕對不止一兩銀子,所以他起身就要走。
老板娘卻問道:“為何不吃?”
秦風道:“銀兩不夠,不想吃霸王餐。”
老板娘笑道:“那我請你吃。”
秦風又道:“軟飯也不想吃。”
老板娘撲哧樂了出來,她問道:“那你想吃什麼?”
秦風道:“刀削麵我倒是還吃得起。”
老板娘道:“刀削麵五十兩一碗。”
秦風問道:“你家的麵是用金子磨的?”
老板娘道:“麵不是金子磨的,削麵的刀卻是金子做的。”
秦風忽然想起了趙天虎,他轉過身很認真地問道:“聽聞江湖上有一個人號稱鐵甲金刀趙天虎,難道你家的麵是他削的?”
老板娘卻笑道:“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他的刀是金子做的。他的金刀殺人,我的金刀削麵。誰也不挨著。”
秦風搖了搖頭,“原來我連刀削麵都已經吃不起。”
老板娘問道:“你身上還剩多少銀兩?”
秦風道:“不到一兩。”
老板娘道:“好,那這桌酒菜隻要十個銅板,而且還可以賒賬。”
秦風問道:“難道這桌飯菜沒用刀?”
老板娘笑道:“我有兩把刀。”
秦風掏出十個銅板,放在桌上道:“如此說來,這桌飯菜我已經買下來了。”
老板娘點了點頭。
秦風卻又要轉身離開。
老板娘問道:“你又要去哪?”
秦風笑道:“飯菜已經買下來了,我去叫她們來吃飯。”
老板娘也笑道:“你就這麼掛念她們。”
秦風道:“那道不是。她們身上一個銅板也沒有,吃不起刀削麵。”
陸小玉和墜兒不在房裏,她們從後門出去轉了一圈,最終坐在了一片草地上。
天空繁星閃閃,月如鉤。
陸小玉看著天上的月亮,覺得它美極了。看著看著,竟像是看到了秦風的臉。
她的臉也忽地就紅了,嘴角還不自覺地露出了甜美的笑。
寂靜的夜,隻有蟲兒在鳴叫。
墜兒看著陸小玉一個人坐在那竟也能少女懷春,禁不住偷笑了起來。
她輕聲念道:“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她本以為陸小玉會回頭舉拳相向,但沒想到這個一向嘰嘰喳喳的千金小姐,竟然安靜地接起了下句,“亦既見止,我心則降。”
墜兒再也忍不住,她回頭邊往客棧裏跑邊笑道:“小姐莫急,奴婢這就去找秦公子來。”
陸小玉這才回過神兒,一下子便跳了起來,紅著臉邊罵著邊向墜兒追去。
春時的夜,清涼的晚風,明月如鉤;懷春的少女,清朗的笑聲,情竇初開。
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美,更讓人心醉?
陸小玉看到滿滿一桌菜肴的時候,嘴裏已滿是口水。
從小到大,她已經將大江南北所有的名廚都吃了個遍,無論哪一頓看起來都要被這桌菜精致,聞起來也要比這桌菜誘人。
可不知為何,陸小玉的味蕾卻前所未有地被完全觸動,胃裏也好像忽然就多了幾百條饞蟲,而心則變得很暖——像是感覺到家的味道。
是因為她餓了?還是因為坐在對麵的人?
陸小玉不知道,也沒有去想——她看到美食佳肴的時候,腦子裏便隻有一個“吃”字。
秦風的胃裏似乎也多了幾百條饞蟲,所以他現在反而變得謹慎。
他甚至懷疑這桌菜是不是下了什麼神奇的迷藥,讓人欲罷不能。
他本不是心思狹小之人,但這幾天發生的事又讓他不得不小心多慮。